公元744年的夏天,四十四歲的李白與三十二歲的杜甫相見於洛陽。
聞一多先生在他的《唐詩雜論》裡,將這次會面比喻為太陽和月亮的相會,真是不亦樂乎!
四千年的歷史裡,除了孔子見老子,沒有比這兩人的會面,更重大,更神聖,更可紀念的。我們再逼緊我們的想像,譬如說,青天裡太陽和月亮碰了頭,那麼,塵世上不知要焚起多少香案,不知有多少人要望天遙拜,說是皇天的祥瑞……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剛剛離開長安,李白滿腔的鬱悶就被與杜甫的相見一掃而光。
他們喝酒吟詩、借古評今,甚至還一起求仙訪道,好不暢快。
兩人攜手由洛陽到開封,再到齊魯大地,直到泗水之濱相別。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們兩次相約、三次會見,知交之情不斷加深。
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
【兩人睡覺蓋一條被子,手牽手一起出遊。】
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離別就在眼前,兩人念念不舍,只好舉杯握別,痛快的醉一場。】
分別後,兩人從此各自漂泊,經歷安史之亂,演繹各自人生。
但時間未能抹去兩人間的情誼,反而在失意的歲月裡成為彼此的慰藉。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
【你才思高超,詩作無人能敵,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同桌飲酒,共同品文論詩呢?】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
【死別的痛苦終會消失,生離的悲傷使人痛不欲生。你定知我在把你思念,終於來到夢中和我相見。夢醒時分月光灑滿了屋梁,我仿佛看到你憔悴的容顏。江湖中水深風惡,千萬別遭遇蛟龍襲擊傷害!】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徵。
【借酒不能消愁,聽樂也不能忘憂。我對你的思念就像這汶水一樣,日日夜夜浩浩蕩蕩跟隨著你南行。】
互相思念,隔世暢懷,即使只見了三次面,但這段共同遊歷的時光也讓彼此珍重而回憶。
有人說,李白給杜甫寫的詩太少,可真正的友情又豈止在筆尖上的多寡,高山流水,在心而已。
杜甫更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一而再再而三地贈李白,呈李白,懷李白,憶李白,夢李白。
且李白作品十失其九,臨終前託付族叔李陽冰編的《草堂集》10卷,亦不幸失傳了。否則更多「李杜」詩篇,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