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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導讀
英國首相一旦出現意外，誰來繼任？這事為何英國人自己都懵圈了？英國首相為何沒有美國總統的繼任順位制度？
— 配合本期節目閱讀文章 —
01 黑天鵝事件差點成真
最近英國首相鮑裡斯·詹森新冠肺炎的病情出現了一個波動，進了一趟ICU，好在最新的消息是已經轉出來了。但是這個過程導致一個現實問題被放到桌面上來討論了，就是當首相缺位的時候，誰來帶領英國政府繼續運行？英國有沒有一套首相繼承的順位制度？今天咱們就來探討這個話題。
說到政府首腦突然缺位——這種缺位有可能是意外失蹤、突然的去世，或者是失能造成的，當發生這樣缺位的時候，誰來接替政府首腦呢？
這個問題大家可能馬上就會想到的一個參照系，就是美國。這事兒首先得感謝好萊塢，因為好萊塢的影視劇作品太喜歡拍這種劇情了：總統突然失蹤了、總統被綁架甚至撕票了，是吧？這種電影大家都看過。
當然美國歷史上也真實的發生過很多次總統在任內去世。在這種情況底下，誰來繼任總統？當然我相信很多朋友都知道，首先是副總統，再往下其實美國有非常清晰的一條繼承線：在副總統之後，第二順位是眾議院議長、第三順位是國務卿，再往下就是各個部的部長，這是有非常詳細的一個繼任順位表的。這個在美國是由他的憲法和總統繼任法案來做了清晰的法理上的規定。
但是大家發現好像這事放在英國，這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連英國的媒體都在問：在鮑裡斯·詹森缺位的情況底下，誰是下一個首相人選？當然開宗明義，首先得說，在這樣特殊的時刻，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平穩度過，包括詹森能夠儘快康復，所以今天說這個話題完全是一個理論上的探討。
02 英國竟然沒有憲法？
要說英國為什麼沒有一個首相清晰的繼任順序的法理依據？我覺得這裡邊最核心的原因在於鮑裡斯·詹森作為首相，他是英國的政府首腦，但並不是國家的元首。這和美國的總統制完全是不一樣的，總統既是國家元首又是政府首腦，同時還兼著武裝部隊的最高總司令。
英國是一個典型的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這個王國的最高領導人或者叫元首，從法理上來說，仍然是這個國家的君主，也就是現在的伊莉莎白二世女王。在英國的憲法體系當中，關於國家君主的繼承順位，當然是有一套非常清晰、詳盡，甚至可以說是複雜的體系，這個是完全有據可查的，但是對於首相就沒有做這方面的規定。
有的朋友可能要問了：英國憲法裡邊也沒有寫這個嗎？憲法不是國家根本大法嗎？應該就這種問題做明確的規範啊！還真沒有。而且英國的憲法很特別，它叫做「不成文憲法」。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你去找一個叫做《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憲法》這樣的文件，你是找不到的，它不存在。
英國憲法是一大套體系，它是在過去幾百年間關於國家的一些基本法案當中的重要條例組合起來，加上一系列的政策慣例、包括很多判例，共同構成了英國的憲法體系。
有的朋友一聽可能要說了，那你就去找過往的判例，英國歷史上那麼悠久的歷史，有沒有出現過首相在任內發生意外的狀況？這是有過的，但是上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還是在150多年前，一八六幾年的時候。但是在那個年代，英國政治體制和今天是完全不同的：君主擁有很大的權利，上議院和下議院也處在互相制衡的一個狀態，所以應該說對於今天的局面沒有任何的參考價值。
03 英國首相是從哪來的？
所以要分析這事兒，咱們還得說說今天的英國政府是怎麼運行的？女王作為君主，仍然是英國的最高領導人，是國家元首。但是這個國家怎麼運行？行政權絕大部分都已經轉移到了人民選舉出來的議會，尤其是下議院的手裡。
英國是一個兩院制的議會系統，分成上議院和下議院——這個非常好區分，你只要看英文原文，上議院叫「House of Lords」，全部由貴族組成的；下議院叫「House of Commons」，全部由平民組成。這名字一目了然。
再多說一句，上議院和下議院他們開會的地點都在同一個地方，就是英國的議會大廈——倫敦最著名的地標「大本鐘」底下非常大的威斯敏斯特宮。但是他們倆開會不在同一個廳：上議院開會在「紅廳」，所有的座椅都是紅色的；下議院開會在「綠廳」，顧名思義所有座椅都是綠色的，兩個階層還是涇渭分明。這和美國的參眾兩院的這種兩院制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核心區別其實在於上議院。
由於歐洲過去的歷史，尤其是封建王權長期存在的歷史，所以歐洲產生了大量的貴族，這是英國非常重要的一個社會階層。而且從歷史上來講，英國議會最早的出現，也是這些貴族想要聯合起來限制王權。所以英格蘭最早出現的議會叫做「一院制」，只有這些貴族組成的議會，那個時候沒下議院什麼事。而且下議院成立之後很長的時間內，在和上議院的博弈當中都處在一個下風，處在從屬的位置。
這個中間經過了幾百年的博弈，最大的變化是20世紀之後，當這種君主制的國家向現代國家邁進的過程中，都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兒，就是「還政於民」。那麼在英國，君權和代表貴族的上議院的權利被不斷的壓縮，代表平民的下議院的權利不斷的擴張，這就形成了一個新的最重要的政治慣例——就是英國政府今天的首相，就是下議院的多數黨黨魁，也就是政黨領袖。
多數黨，說的就是在下議院佔有最多席位的政黨。比如說詹森是怎麼變成首相的？那就是在去年6月份，他所在的保守黨的前任領袖「梅姨」因為脫歐的問題陷入僵局，而辭去了保守黨的黨魁。那麼實際上你辭去多數黨的領袖，你也就自動的辭去了首相職務。詹森就競選保守黨的領袖，當保守黨仍然是下議院擁有席位最多的政黨的時候，你變成保守黨的領袖，你自然就成為首相。
當然這中間還有一個流程，就是女王要給他一個任命。但是我們剛才也說了，在這種情況底下，君權只是一個象徵性的權利，不會幹預政府的運作，這完全只是走個形式。那也正是因為英國王室不幹涉政府的運作，雖然法理上來說，現在英國首相仍然是由女王來任命的，但是總是尊重下議院的選舉結果，下議院的多數黨黨魁自動成為首相。
04 為什麼副首相不能繼承？
好，首相產生之後。實際上就是要組閣——組成內閣，英國政府是由內閣來負責運轉的。現在的英國內閣，算上首相大概總共有20多個內閣成員。那麼大家可能馬上就要問了，在首相缺位的情況底下，內閣當中誰頂上？是不是應該由副首相來頂上？這個是完全按照美國那套路來想的——總統一旦出現意外就副總統馬上變成總統。
但是你要知道在英國政治體制當中，內閣裡頭並不常設副首相這樣的一個職位。有的時候會有，更多時候其實沒有。這個設不設呢，是由首相看情況而定，說白了首相說了算。
上一次在英國政府當中出現副首相還是2010年的時候，當時是大衛·卡梅倫政府。當時設副首相，有個小背景可以解釋一下。卡梅倫和梅姨以及詹森一樣，都是保守黨成員，2010年他是黨魁。在那年大選當中，保守黨是所有政黨當中拿到下議院議席最多的，但是數量不夠下議院的一半。也就是說他的優勢不明顯，沒有絕對多數。
下議院一共是650個議席，那一年沒有拿夠325個。這種情況會導致多數黨未來執政的時候，在議會當中面臨的風險很大。因為你可能會遭遇所有在野黨聯合起來反對你某個法案或者是提議的可能性，因為你的席位上沒有佔到絕對多數的優勢，這就形成了叫「朝小野大」。
要知道英國政黨在下議院的這種競爭極其的激烈，有些朋友可能看過英國議會的辯論視頻。在下議院的綠廳裡頭，首相會和反對黨的黨魁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現場議員都非常的熱鬧，你要是第一次看，肯定不覺得這是個政治辯論，簡直像看德雲社相聲。所以在大選裡頭，如果多數黨沒有拿到半數議席的話，是非常危險的。
那麼這時候有一個最優選叫做組成「聯合政府」。你不是自己的票數不夠總數的一半嗎？你去找一個其他的黨跟你聯合組閣，聯合組成政府，以後在投票的時候同進同退，你們倆的票數加起來夠總數的一半，夠325票就行了。
2010年就是這樣的情況，當時大衛·卡梅倫就邀請了自由民主黨和保守黨來組成聯合政府。那麼在內閣當中，你得給自由民主黨的黨魁，就是黨的領袖尼克·克萊格一個職位，當時就給了他一個副首相的職位。所以副首相更像是一個榮譽職位，他不是英國內閣當中的一個常設職位，比如詹森內閣就沒有副首相。而且即便有副首相，也和美國的副總統是完全不一樣的，他不能夠在首相缺位的時候直接頂替首相，這是英國的法律決定的。
05 內閣「四大重臣」為何首選拉布？
好，副首相不現實，那麼首相空位的時候誰來補缺？我們已經說明白了，法理上沒有嚴格的規定。但是常規來講，那就是在內閣當中有四個非常重要的閣員，叫做
「四大重臣」。這「四大重臣」包括了首相、然後是財務大臣（財相）、外交大臣（外相）以及內政大臣，這叫「四大重臣」。所以常規來說，當首相空位的時候，應該由「四大重臣」當中的其他三位來暫代首相。這一次英國政府的選擇，大家可能也注意到了，是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
為什麼是拉布？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他的頭銜，除了外交大臣之外，他還有一個重要的頭銜叫做「首席大臣」。「首席大臣」嚴格來說，等於在不設副首相的情況底下，規定了他是內閣當中僅次於首相的第二號人物。
其實「首席大臣」和副首相一樣也是一個榮譽性的職務，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理解成他和副首相只是一個表述上的不同，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內閣成員全部是首相來提名的，所以在首相缺位的情況底下，他提名的「首席大臣」來代替他，這其實已經是給當前局面留了後手。
那麼拉布現在就叫「暫代」首相職位，但是要加一個前提叫做「有限暫代」。為什麼？這個和美國副總統在總統出事的情況底下，立馬宣誓就任總統還是完全不一樣的。當副總統就任總統的那一刻起，你就擁有了總統的一切行政權力，也包括在全球調動美軍的權利，尤其是包括了非常神秘、大家經常在各種好萊塢大片，包括美劇裡頭會看到的，美國總統擁有的掌握了一切美國核武器發射密碼的「小密碼箱」。
但是對於多米尼克·拉布來說，他的權利就被限制的很死了。比如說真正的首相可以開除任何的內閣成員，可以每周見一次女王來商討國家大事，而且真正的首相也掌握著英國的核彈密碼的發射箱。
但是這些，多米尼克·拉布都沒有！尤其是關於核武器這個事兒，因為英國也是一個擁核國家，還真有記者在發布會上問了，問內閣發言人說：現在誰掌握著英國所有核武器密碼的發射箱？發言人顧左右而言他，外交辭令說：哎呀，你放心！我們有非常嚴密的核武器的安保程序。就是不告訴你在誰手裡。
當然這完全可以理解，這是關係到核威懾能力的最高機密。每一個擁核國家其實都有這樣的一個小箱子，掌握在最高領導人或者是政府首腦的手裡頭。
同時在英國政府的發布會上，發言人還公布了下一步可能的內閣成員暫代首相的順位——就是一旦多米尼克·拉布也出現了意外的話，那麼下一個將會暫代首相的是現在的財務大臣（財相）蘇納克，這也是我們剛才提到的「四大重臣」之一。
最後稍微總結一下。之所以英國沒有一個首相的繼承順位的法理性的文件，是因為一方面首相併不是英國的國家元首；另一方面在於英國的不成文憲法，很多時候遇到問題要看過往的先例。但是在首相缺位這個問題上發生的概率又極低，過往的先例並不適用當下的情況。所以還是在內閣的所謂「四大重臣」當中，按照約定俗成的順序，選擇了誰來暫代首相職位。
本來想借著這個話題順便講講英國的君主繼承的順位是什麼樣的。這裡邊就涉及非常有意思的歷史了，包括歐洲的這種宮廷互相通婚、甚至是近親結婚。看看各位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後邊講講英國君主繼承順位是什麼樣的？查爾斯王儲之後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