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 大嘴讀史
四百年前,有個驢友,一路跋山涉水,一路寫日記,把自己寫成了超級大V。
這個人就是徐霞客。
他寫的日記當然就是《徐霞客遊記》,他開始寫日記的5月19日,後來被定為中國旅遊日。
說起詩和遠方,徐霞客不可或缺,說起地理學著作,《徐霞客遊記》也是必不可少。
但是,比徐霞客所處的時期更早一些,還有一個旅遊達人,這個人走過的景點數量,一點也不比徐霞客少;這個人寫下的遊記質量,一點也不比徐霞客差。只是名氣方面,和徐霞客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
這個人就是王士性。
王士性是浙江臨海人,距離徐霞客的家鄉江蘇江陰也不算太遠。
王士性早生徐霞客四十年,是徐霞客最佩服的人。徐霞客留下了一句「五嶽歸來不看山」的話,而他卻尊稱王士性為王十嶽。人家爬過的山比一般人走過的路還多,我才看了五嶽,人家十嶽都不止。
王士性「少懷向子平之志,足跡欲遍五嶽」,關於旅遊,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從小就有一個dream。向子平就是漢朝的隱士向長,不願意當官,四處旅遊,結果成了失蹤人口,「遊五嶽名山,竟不知所終」。
王士性走過的地方一點兒也不比徐霞客少。
在旅遊線路的覆蓋面上,徐霞客足跡遍布十四省,獨缺四川,王士性的身影同樣出現在十四省,只差福建。(大明朝一共就只有十五個省級行政區。)
不過,王士性和徐霞客旅遊的方式還有有所區別的。
徐霞客基本上是「窮遊」,和今天的驢友更接近,徐霞客的旅遊更有一些探險的性質,風險比較大。
王士性是個官員,全國各地任職,一路當官一路旅遊。看看王士性的履歷,河南確山縣令、四川參議、廣西參議、雲南副憲、山東參議……有著當官的便利,「無時不遊,無地不遊,無官不遊」,雖說不是完全的公費旅遊,但官員的身份肯定為旅遊提供了很多便利。
一般來說,王士性更多的是遊玩一些成熟的景點和線路,屬於深度遊。
徐霞客一邊跋山涉水,一邊寫日記,回來整理一下就是一本煌煌巨著《徐霞客遊記》,李約瑟評價《徐霞客遊記》說:「他的遊記讀來並不像是17世紀的學者所寫的東西,倒像是一部20世紀的野外勘察記錄。」
王士性要玩就單純的玩,玩好了空下來寫點回憶錄。王士性的著作《廣志繹》、《五嶽遊草》、《廣遊志》等,「窮幽極險,凡一巖一洞,一草一木之微,無不精訂。」
王士性比徐霞客高明的地方在於,他的遊記不止是遊記,還有不少經濟文化方面的內容,有不少理論、學術探索的東西。
王士性的《廣志繹》是世界上最早記載喀斯特地貌的著作。
王士性是最早看出了西湖旅遊價值的人。
據他的《廣志繹》記載:「遊觀雖非樸俗,然西湖業已為遊地,則細民所藉為利,日不止千金,有司時禁之,固以易俗,但漁者、舟者、戲者、市者、酤者、鹹失其本業,反不便於此輩也。」
西湖旅遊業是「細民所藉為利」,帶動的是一整條產業鏈。
著名哲學家黑格爾有一個理論,叫做地理環境決定論。
王士性把自己遊歷過的地方一一整理,這個地方是怎樣的地理環境,相對應的這個地方的人是什麼樣的性格,一一羅列。
跟黑格爾的理論如出一轍,還比黑大師早了兩百年。
王士性是浙江人,所以對家鄉的分析特別細緻。他把浙江分為浙北、浙西和浙東地區,根據地形地勢的特點,劃分為平原水鄉、丘陵山區和濱海區,
「杭、嘉、湖平原水鄉,是為澤國之民;金、衢、嚴、處丘陵險阻,是為山谷之民;寧、紹、臺、溫連山大海,是為海濱之民。三民各自為俗:澤國之民,舟楫為居,百貨所聚,俗尚奢侈;山谷之民,喜習儉素,然豪民頗負氣;海濱之民,餐風宿水,百死一生,官民得貴賤之中,俗尚居奢儉之半。」
平原水鄉追求奢侈,丘陵地區簡樸有豪氣,濱海地區折中。
400多年後,當代中國著名歷史地理學家譚其驤稱讚王士性對中國地理學的貢獻,和徐霞客「在伯仲之間」。徐霞客在自然地理上略強於王士性,而王在人文地理上勝徐一籌。
蓋棺論定,總分打平。
王士性把旅遊分成三種:人遊、神遊、天遊。
人遊就是你出去玩得很累,身心俱疲,除了一堆照片拿來發朋友圈,卻什麼感受也沒有。
神遊就是玩得很爽,精神升華,但仍困於形體,這形體也可以說身體,也可以理解為時間、空間、旅費,總之玩的時候挺高興,玩好了身體疲憊、錢包也癟了,還有一堆的工作積累著要去完成。
天遊就是如同神仙一般,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甚至事先沒有任何目的,不作任何規劃,與天地同遊,神思而飛動。
很顯然,天遊逼格最高。
王士性的名氣比徐霞客小多了,大家遊玩的地方有很多的重合,也都有著作流傳。可人家都已經在申遺了,知道王士性的人卻不多。
這是為什麼呢?
也許,歷史需要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還需要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