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葆楨(1820-1879),字幼丹,又字翰宇,福建侯官(今福州)人。清代抵抗侵略的著名封疆大吏林則徐之婿。道光二十七年(1847)中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升監察御史。鹹豐五年(1855),沈葆楨出任江西九江知府,第二年,又署廣信知府(今上饒市)。太平天國起義時因保全了廣信,不僅名聞天下,而且摺升為廣饒九南道道臺。後由於性格耿直得罪上司,於是去職回家養親。鹹豐十年(1860),重又被起用,授吉贛南道道臺,沈以父母年老而婉辭。於是被留在原籍辦團練,曾國藩很是賞識。鹹豐十一年(1861),曾國藩請他赴安慶大營,委以重用。不久,推薦他出任江西巡撫,倚用湘軍將領王德標、席寶田等鎮壓太平軍,1864年捕殺太平天國幼天王、洪仁軒等。1867年接替左宗棠任福建船政大臣,主辦福州船政局。當時,正是舉辦洋務時期,左宗棠在福建福州馬尾創辦造船廠,尚未來得及開工,就被調往陝甘任陝甘總督。臨行前左宗棠上疏說:非沈葆楨不能任其職。所以沈葆楨一上任即建船塢及機器廠,並附設藝童學堂。造成船艦20艘,分布各海口。同治十三年(1874),日本以琉球船民漂流到臺灣,被高山族人民誤殺為藉口,發動侵臺戰爭。清廷派沈葆楨為欽差大臣,赴臺辦理海防,兼理各國事務大臣,籌劃海防事宜,辦理日本撤兵交涉。由此,沈葆楨開始了他在臺灣的近代化倡導之路。
19世紀六七十年代,外國資本主義列強紛紛從四面八方向中國邊疆侵逼,造成中國邊疆的普遍危機。尤其對於臺灣,先後就有美、日、法的先後入侵,造成臺澎地區和東南沿海的嚴重危機,成為 當時邊疆危機的一個組成部分。尤其以日本最為兇狠。經過明治維新後的日本迅速走上軍國主義的道路,表現出對外關係上的極大侵略性。它首先把目光投向鄰近的中國,對臺灣懷有覬覦之心。
1871年12月,有琉球貢船兩艘遇風漂至臺灣,其中54人被高士佛、牡丹兩社居民殺害,另12人逃脫得救,被中國政府由福州轉送回國。那時日本政府為了緩和日益尖銳的國內矛盾和由「徵韓論」所引起的政治危機,正在醞釀對外發動戰爭,決計抓住這一事件作為出兵的藉口。1874年4月4日,日本正式設立侵臺機構―臺灣都督府,並組成徵臺軍。5月10日,日陸軍中將西鄉從道率3600多人在臺灣琅嶠登陸,其攻擊目標主要是牡丹、高士佛兩社。5月18日,日軍開始與當地居民交鋒,22日攻佔石門,牡丹社酋長阿祿父子等陣亡。6月初,日軍1300餘人分三路進攻並佔領牡丹社,13日進佔龜仔角社,7月中,日軍已完成對各社的徵討、誘降,並以龜山為基地建立都督府,修築醫院、營房、道路,並向後山南北各處番社分發日本國旗,準備久踞。
清政府起初對日本的一系列侵臺活動毫無所知,直到4月19日通過英使威妥瑪才始知此事。5月11日,清照會日方詰責,並於14日下令派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為欽差大臣,率領輪船兵弁馳往臺灣,並授予他處理日本侵臺事件的軍事外交大權。6月中,沈葆楨到臺後,一面向日本軍事當局交涉撤軍,一面積極著手布置全島防務。他在府城與澎湖增建炮臺,安放西洋巨炮;在安平廈門間裝置海底電線;增調淮軍精銳武毅銘字軍13營6500人入臺,部置於鳳山;陸上防務北路由臺灣鎮總兵負責,南路由臺灣兵備道負責,海上防務,以揚武、飛雲、安瀾、清遠、鎮威、伏波六艦常駐澎湖,福星一號駐臺北,萬年一號駐廈門,濟安一號駐福州;同時大力開通部落地區的道路,並派員招撫各處「番社」。清政府也相繼運來洋炮20尊,洋火藥4萬磅,火藥3萬磅,士氣民心為之大振。這些措施漸次推展開來,形成相當的聲勢,使日軍不能不有所顧忌。這時候,臺南南部惡性瘧疾流行,侵臺日軍因氣候炎熱,水土不服,疾疫流行,每日死者四五名至數十名,土氣極其低落。在進退維谷、內外交困的形勢下,日本不得不尋求外交解決的途徑。日方全權代表大久保利通偕顧問李仙得於是年9月到達北京,在前後七次談判中,日方仍堅執日本進兵的是「無主野蠻」之地,對此清政府予以嚴厲駁斥。大久保利通認識到,只有在清政府所堅持的「番地屬中國版圖」的前提下,才能和平解決日本侵臺問題。當時清政府的內政外交也存在很多困難,於是在英、美、法三國出面調停下,清政府決計讓步,於10月30日籤訂了《中日臺灣事件專約》(《北京專約》)三條,除以「撫恤」及付給修道建屋費用為名償銀50萬兩外,約中有「茲以臺灣生番曾將日本國屬民等妄為加害」之語,日本出兵乃為「保民義舉」,實際上等於承認琉球為日本的屬國。日軍隨後於12月1日撤出臺灣。
日本入侵臺灣是對中國在臺灣的主權和領土完整的一次挑戰,對中國來說,這是一次嚴重的邊疆危機。日本侵臺之役給清政府最大的教訓是,使它認識到自己的海防空虛,必須急起補救。1875年4月,清廷發布上諭,派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宜,沈葆楨督辦南洋海防事宜,中國近代海軍的建設從此走上軌道。促使清政府檢討其治臺政策的利弊得失另一個重要方面是,認識到危險主要來自於外部而並不是內部。過去清政府認為,「臺灣之患率由內生,鮮由外至」,因此主張加強彈壓巡防,便可日久相安。隨著外國的侵略,官員們開始重視臺灣,把它稱為「七省門戶」、「南北洋關鍵」、「中國第一門戶」。沈葆楨、丁日昌一再奏請對日本侵臺應加嚴密設防,總理衙門也指出「經營臺灣實關係海防大局」,這是對臺灣地位的一種新認識。在這方面感受最深、變革最力的是沈葆楨。
在日本侵臺剛結束,沈葆楨就上了一個奏摺,在奏摺中他說;「此次之善後與往時不同,臺地之所謂善後,即臺地之所謂創始也。」從這時起,他相繼提出並實施了一系列治臺政策和改革措施。他的第一項改革建議,就是請「仿江蘇巡撫分駐蘇駐之例,移福建巡撫駐臺」。他說:「臺地向稱饒沃,久為他族所垂涎。今雖外患漸平,旁人仍眈眈相視,未雨綢繆之計正在斯時。而山前山後,其當變革者,其當創建者,非十數年不能成功;而化番為民,尤非漸漬優柔不能渾然無間。與其苟且倉皇,徒滋流弊,不如先得一主持大局者,事事得以綱舉目張,為我國家億萬年之計。況年來洋務日密,偏重在於東南,臺灣海外孤懸,七省以為門戶,其關係非輕。欲固地險,在得民心;欲得民心,先修吏治營政;而整頓吏治營政之權操於督撫,(閩浙)總督兼轄浙江,移駐不如(福建)巡撫之便。……為臺民計,為閩省計,為沿海等防計,有不得不出於此者。」清政府採納了沈葆楨的建議,從1875年11月起定為福建巡撫冬春駐臺,夏秋駐福州,以為兼顧之計,這一制度的設立對臺灣有極重要的意義。
1875年1月,沈葆楨上奏摺又提出三項改革:第一,廢除嚴禁內地人民渡臺的舊例;第二,廢除嚴禁臺民私入「番界」的舊例;第三,廢除嚴格限制「鑄戶」、嚴禁私開私販鐵斤及嚴禁竹竿出口的舊例。這些改革的實質含義是:使大陸人民得以向臺島自由遷徙;打破臺島西部濱海平原所謂「山前」與東部「山後」間的人為壁壘,使漢族居民與土著居民間得到往來交流的自由;打破臺島內經濟生活中的若干桎梏,使人民的物質生產與物資流通得到自由,變防民為便民。
沈葆楨提出的這些改革,主要是為了推動臺灣土地的開發、特別是後山的耕墾。而鼓勵後山的墾殖,又與所謂「撫番」即加強對原住民的治理密切相關。「撫番」與所謂「開山」、「開路』相輔而行,這也是著眼於安撫內部,加強海防,因而決非權宜之計,而是治臺的經久之謀。自1875年開始,這項工作即大規模開展,調兵十九營分三路開山。南路:一由鳳山的赤山越山至卑南(臺東),一由社寮循海岸東行到卑南;中路:由彰化的林圯埔越山至璞石閣(玉裡);北路:自蘇澳沿海岸至奇菜(花蓮),均於一年內完成。「開山撫番」使東西海岸聯成一片,有利於鞏固海防,同時對促進東部的開發和漢族與原住民的交往都有重要的意義。
與此同時,沈葆楨對臺灣行政體制也提出並實行了一些改革,主要有:在艋舟甲創建臺北府;增設恆春、淡水兩縣;改原淡水廳為新竹縣,原噶瑪蘭廳為宜蘭縣。至於加強海防的具體措施,如建設新式炮臺、購買洋炮及軍火機械,購買鐵甲艦,練水雷軍等等,在沈葆楨的主持下,都在一一加緊進行。上述改革措施的實行都得到了清政府的允準,因而加強和改進了清政府對臺灣的治理,促進了臺灣的進一步開發。
可以說,臺灣的近代化過程就是從沈葆楨治臺開始的。他奏準建閩臺水陸電線;用西法在安平、旗後等處建設新式炮臺;購買洋炮及軍火機械,並建軍裝局、火藥局;調閩廠現造揚武、飛雲等一批兵輪供臺防之用,並大力倡購鐵甲船,從此邁出軍事近代化的步伐。1875年,沈葆楨被奏準使用機器開採基隆煤礦,翌年開始動工鑿井,建立起第一個近代民用工業。同時,實行開山、撫墾,在香港、廈門、汕頭等處設招墾局,招工來臺開墾荒地,以促進內山的開發。所有這一切說明,沈葆楨不愧為臺灣近代化之路的首倡者。
光緒元年(1875),沈葆楨撤軍內渡,同年奉旨進京,升任江西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督辦南洋海防,擴充南洋水師,並參與經營輪船招商局,派船政學堂學生赴英法留學。光緒五年(1879)十一月病逝。清政府給他贈太子太保,入祀賢良祠,並準在江西及各立功省分建專祠祭奠,諡文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