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巒山上見到今年的第一朵野牡丹。迫不及待地就要說說它。因為我今年被它的雄蕊迷住了。
比野牡丹開的更早的是地菍和巴西野牡丹。前者上個月我就見到了,而後者幾乎全年無休,開個不停。我懷疑過不了幾年,巴西野牡丹就會逸為野生植物,到處侵佔土地了。當然這是我不負責任的瞎猜,因為幾乎看不到它身上有什麼病蟲害。而且它生長的速度極快,我親眼看著一株還不到我小腿肚的盆栽巴西野牡丹在一年多時間,長成一株小樹,比我還高。而且繁花似錦,每天地上有無數飄落的花瓣,第二天枝頭又開出無數的紫色大花。不知道它能長到多高,資料上說它是灌木,可我看它生長的速度有朝著喬木發展的態勢。
相比之下,本地野牡丹則低調得多。它們每年五六月開,也就此起彼伏地開到七月而已。不過,每年的六七月都是嶺南極炎熱的時候,山間幾乎沒有什麼豔麗的野花。野牡丹正好補上了這個空缺。它大而粉的五枚花瓣,張牙舞爪的花蕊,讓人一眼就看到了。野牡丹是灌木,它們開起花來也是一叢一叢的。也許剛開始的幾天只有一朵兩朵,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是一片一片的粉紅點綴著山野。即使你想忽視都很難。
雖然被叫做野牡丹,可是野牡丹花和牡丹花我覺得並無相似之處。不僅在植物分類學上它們毫無關係,連遠親都不是。而且外形也根本不像。野牡丹的花瓣多為單瓣,我還沒有見過重瓣野牡丹。花冠比起牡丹來要小得多。我覺得乍一看,有點薔薇的感覺。因為家鄉的五月,山間開滿野薔薇。剛來深圳的時候,遠遠地看著山上的粉紅色一團團野花,我總是在心裡把它們當作野薔薇的。不過,走近了看時你能看出它們和薔薇也並不相同。
野牡丹的花瓣並不像薔薇那麼單薄而聚攏,它們大大地張開,帶著一定的厚度。有段時間,我又將它們看成是另一種嶺南山野植物桃金孃。然而你再看近些,看看那些與眾不同的雄蕊,你就能徹底看清野牡丹的模樣了。是的,野牡丹的雄蕊長相特別怪異。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花心處黃燦燦的那幾根就是雄蕊了。沒錯,它們確實是。可是,等等!有些黃色雄蕊怎麼還多出一截來?它們更長,而且拐著彎兒地朝外伸展,紫色的花葯很長。給人以張牙舞爪感覺的就是這些紫色雄蕊。它們和另一些一些黃色的蕊連在一起,連接處的關節像是一個小小的衣叉,十分精巧。
不僅是野牡丹如此,巴西野牡丹,還有同是野牡丹科的地菍,毛菍,都有兩種不同的雄蕊。就連我從小就見過的紫薇花,也有兩種雄蕊。只是紫薇花的雄蕊結構又和野牡丹不同)。我以前還從來沒有注意到植物的這種奇怪現象呢。所以,很多時候即便是特別熟悉的花,也有很值得深入了解的地方。我們所以為的那種熟悉,大部分情況下只不過是對花冠的熟悉。而這種熟悉也多是浮於表面的,例如花的顏色大小形狀之類的。當你真正深入其中去了解那些細節,就會越來越被植物的智慧和大自然的設計所吸引,並深深嘆服。
(巴西野牡丹)
(毛菍)
(地菍)
我跑去翻了資料,才知道這叫做「異型雄蕊」。就連最常見的紫薇花也有異型雄蕊,而我以前都是視而不見。專業的描述是這樣的:觀察實驗結果表明, 兩種異型雄蕊在形態、花粉量和人工控制實驗條件下的結籽數,以及主要傳粉昆蟲木蜂(Xylocopa sp.)訪花時的行為等方面都有顯著差異,說明兩種雄蕊在傳粉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功能分化:外輪紫色雄蕊中的花粉為後代提供雄配子,也就是用來繁殖後代的。 而內輪黃色雄蕊中的花粉則為傳粉昆蟲提供食物,也就是說用來吸引昆蟲的。但兩種雄蕊在花粉活性、花粉組織化學成分和結實率方面差異均不顯著,表明兩者在生理上並沒有分化。
(紫薇花的兩種雄蕊)
聽起來有點專業,實際上就是說兩種雄蕊各司其責,為繁殖後代而做出了自己應盡的貢獻。你看,植物雖然站在一個地方不言不語,實際上它什麼工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它總是在這種細節之處讓人心生感慨。
野牡丹的果實是可以吃的。而我以前並不知道,所以白白錯過了這麼多年的野果。而更讓我傷心的是,它的小堂弟地菍,在我們江西也是隨處可見。它的花比野牡丹小一些,而且喜歡貼著地或是其它山石而生,帶有攀緣的氣質。當它鋪滿一小片土地時,綠色的葉片中散落著一朵朵粉紫色小花,也是很柔和美好的景致。我居然從來沒有注意過它。更過分的是,它開完花後散落一地的紫色小果,也是能吃的。家鄉的小夥伴告訴我,她們管這果子叫地角角果,小時候經常吃。看來,小時候的我還真不是個合格的吃貨。在往後的日子裡,我得加倍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