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田園祭 | 寺山修司

2021-02-21 MISGAO

「如果誰不從自己的記憶裡解放出來,那他就不算是個真正自由的人。」——《死者田園祭》。

人無法修改未來,但可以修改過去。那些實際上並沒有發生的事情,如果你認為存在於歷史之中,就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修改,從而將人從現在的束縛中解放出來。

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寺山修司決定利用一位少年,將「我的過去」通過影像表達出來。

「創造回憶」就是電影《死者田園祭》的創作動機。

▲陰冷的綠色濾鏡

整部影片的調性夢幻又頹廢,迷茫又壓抑。鮮明的色彩景象,和奇詭的人物表現,在具有詩意的畫面中交疊呈現。陰冷的綠色和血色濾鏡佔據了多數場景,他的大部分電影都奇詭無比,如同永恆的祭壇,陰冷,詭異,又充滿詭異的美感,但寺山修司創造的「美」並不是那種讓眾人都能感到舒適的美,更像是一種精心塑造的頹廢的美學。

死者田園祭

田園に死す Pastoral Hide and Seek

金棕櫚獎(提名)

IMDB: 7.9/豆瓣: 8.9

導演: 寺山修司

編劇: 寺山修司

主演: 菅貫太郎 / 高野浩幸 / 八千草薰

類型: 劇情

製片國家/地區: 日本

語言: 日語

上映日期: 1974-12-28

片長: 104 分鐘 

故事發生在恐山腳下一個寒冷貧窮的山村裡,「我」和母親一起生活著,那裡總是有很多的烏鴉。某天村裡來了巡演的馬戲團,那個崇拜著空氣女的「我」,在巡演結束後,跟在馬戲團的後面,幻想外面的世界。因為暗戀隔壁鄰居的妻子,「我」決定給她寫封情書,並鼓起勇氣與她私奔。在離家出走的路途中,陰差陽錯地遇到了那個殺死自己孩子的女人。

▲我與「我」的對話

這便是現實中的我編造出來的少年時代的「我」的故事。

荒誕詭異,虛無夢幻。

在電影中,現實中的我和少年時代的「我」相遇,進行了跨時空的對話,講述著關於母親的故事。在一點點修改過去的同時,母親也成了一個虛構的形象。

隔壁鄰居的妻子,馬戲團的空氣女,殺死自己孩子的女人,都是母親的分身。

影片開頭,「我」在墓地中拂開雙眼,童年的玩伴都消失不見,一群成年人從墓碑後緩緩走出,支離破碎的照片在我面前浮現,像極了「我」和母親之間無法縫合的裂痕。

轉眼風聲從恐山上呼嘯而過,一群玄衣老嫗在巨大的佛像畫下踱步往前,鐘聲和哭喪聲交替響著,家中的母親始終不願意換掉那口時間停滯不前的掛鍾,就像「我」永遠擺脫不了被自己視為負擔的母親。

▲見證生產的「我」和婦女們

「我」獨身一人,也沒有什麼可以交談的朋友,於是在一次偶然中,「我」和村中的老嫗一起目睹了一場新生命的誕生。村中的寡婦分娩產下了嬰兒,村人的紛紛送上祝福,替她感到喜悅。正因為這場生命的見證,讓「我」開始有了轉變。

15歲的「我」欲望開始萌發,身體覺醒卻遭到了母親的阻攔,在痛苦的壓抑之下,「我」幻想出了一個披著紅衫的裸女,她在埋葬著父親的那座山上狂舞著。這種壓抑的情感在「我」看到馬戲團中男女群媾的場面時,徹底發生了轉變。

所以當馬戲團的空氣女邀請我為她打氣時,我拼盡了全力,但無論 「我」多麼用力,「我」也仍是一個懵懂的15歲少年。

這裡的打氣具有非常強烈的暗示,當成年男子走過給空氣女打氣時,她乾癟的身軀逐漸豐滿溼潤,身為觀眾的我們仿佛在看一場赤裸的交媾。

這種暗示在寺山修司的另一部影片《審判》中也有體現,那個躺在床上的裸女,因釘子不斷的釘打而情慾高漲。和此片中因充氣帶來快感的空氣女如出一轍。

▲夢幻的馬戲團

「到了春天,我就會離開這個家。」——《死者田園祭》

由於夢幻的馬戲團來到了這個荒寂的村莊,使我無比好奇外面的世界。

「我」愛戀著母親,但在愛戀著的同時,「我」也憎恨著母親。「我」一遍遍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坐火車,什麼時候才能和女人睡覺。

終於「我」決定離家出走,和「我」暗戀的鄰居妻子私奔。

電影畫面就在「我」私奔的路口戛然而止,從此刻被拉回現實。現實中的我和友人坐在電影編輯室中交談著。

與濃妝豔抹的回憶不同,現實是素色寡淡的黑白。

而這一切,竟然都是虛假的,都是現實中的我編造的故事。所謂的童年都是一個個謊言堆砌而成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夢很著迷,我曾經做過的夢都將會成為現實。」 現實中的我說道。

佛洛依德曾提出,夢不是偶然形成的聯想,而是壓抑的欲望,是潛意識情慾偽裝的滿足。」

所以我做的那些變成現實的夢,只不過是假面具所掩蓋的真實欲望,把夢中無條理的情節加工整合成了新的故事罷了。

於是在「我」未來長達數十年的人生中,我一直都在修正過去扭曲的記憶,那些被美化的情感,都是潛意識中的幻象。

村民們的祝福是假的,我對鄰居妻子的感情是假的,我的出逃成功是假的,馬戲團的怪人們是假的,我對母親的愛戀真相是假的,這一切,都是現實中的我虛構出來的。

▲回憶的出逃


▲真實的出逃

▲回憶的祝福

▲真實的詛咒

這是一場冗長的現實中的我在尋求自我身份的認同的過程,但悲哀的是,一切都沒有改變。我無法掌握「過去的我」的動向,我始終是孤身一人在過去的回憶中掙扎,無法逃避悲劇的真相。

▲「我」被強

寺山修司被稱為日本情色導演,他的電影中常常出現大量的性暗示,有人認為這種大量的裸露畫面過於淫穢,但當你實際面對影片中的情色鏡頭時,你的內心則是平靜如水,甚至會產生一種虛無感。

電影後半段,那個殺死自己孩子的女人多年後重新回到村莊,在寺廟中扒光了「我」的衣服,並強行和「我」交媾。這段性交的畫面你只能感受到一種龐大的無力感和苦痛,兩人處在絕望和掙扎之中,進行著無力的抗爭。

「用死去的母親的紅色梳子梳理後,山鳩的羽毛無法停止脫落。我的指紋粘在母親牌位後面,寂寞地梳理著黑夜。」

短歌中死去的母親,在電影中一直等待著「我」的歸來。而我最終也依舊沒有擺脫被自己視為負擔的母親。

影片結尾,掛著鐘錶的牆壁轟然倒塌,我和母親出現在街頭,回憶與現實交替顯現,時空扭轉,時間謝幕。

寺山修司的電影中經常出現鐘錶這個物件,《再見箱舟》中,埋葬了鐘錶意味著沒有了時間,也便沒有了往事和未來。《死者田園祭》中反反覆覆出現不同的掛鍾都象徵著不同時代時間的交錯影響,我甚至試圖回到過去殺死自己的母親,來試驗會對未來的自己產生何種影響,頗有些蝴蝶效應的意味。

「人是否永遠無法逃出時間的牢獄?」——《檻囚》

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被捆綁的時鐘

兒童時代的痛苦回憶無法抹去,時空也不可逆。被綁架的時間你再無法揮霍,帶著假面生活的人們也無法自我解脫。

一切,都顯得那麼地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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