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黃花分外香
文/大愚
杏花謝了,桃紅褪了,櫻花落了……或許你以為春天便寂寞了,其實若走出家門,外面依然熱鬧得很!
漫步野外,原來樹上奼紫嫣紅,如今全部謝盡,唯有綠葉碧翠。這時,或許你有些許失望,但不經意走著走著,田野溝塹,村前莊後,院外牆邊,疏籬井欄,便會不期而閃出一叢叢,一片片,一畦畦的黃花來,層層疊疊、滉滉漾漾,被風吹起波浪兒,牽著你目光跑向遠方!因花兒太繁太多,讓你措目不及,好像你的眼睛太小兒,心兒也太窄兒,竟一下子容不了這麼多金燦燦、油汪汪的花兒。那驚喜兒更如春風,如海波兒,從一望無垠的田野鑽進你心坎裡,如蜜兒要溢出來。這種花兒因黃的純粹,黃的素淨,黃的質樸,讓你一點兒也不覺得它像杏花那樣張揚,像桃花那樣妖冶,像櫻花那麼逼人,像牡丹那麼張狂,只覺得它是那麼靜穆,那麼恬淡,那麼低調,那麼善解人意,靜靜地和你相視相默相契。讓你內心一點不感到壓抑和逼迫,好像一位素淨的農村女子在疏籬溪邊略顯羞澀地有意無意地望你一眼。
這是一種小家碧玉的含蓄之美。如果你專喜好那種大紫大紅花的話,它或許讓你失望了,但你若略有一點耐心,把你的一腔爭強好勝,追名逐利,愛慕虛榮的心稍稍放一會兒,就會發現它的美,它的靜謐恬淡美,覺得它耐觀細品,遠矚近視,都是一樣令你舒怡如啜荔枝之珍,為自己的濁塵穢亂而羞愧!同時胸中又油然升起一種豪氣奔放:「春江一望微茫。辨桅檣。無限青青麥裡、菜花黃。」、「吹苑野風桃葉碧,壓畦春露菜花黃。」、「油菜花開滿地金,鵓鴣聲裡又春深。」
山野之黃花,歷來謳歌有人,足見其不雅而又不俗,不貴而也不卑,不狂更不爭的樸素之品之性之美!遙想當年,硝煙散去,一位偉人遠矚漫山遍野,脫口而出:「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在偉人心中,這黃花便是一種希望之花,一種力量之花,像徵革命的火種,是打不跨,壓不倒,撲不滅的,每至春來秋至,就會染遍大江南北,山河上下!而歷盡徵戰風塵,終於解甲回家的花木蘭,十年女扮男裝,如今脫去戰袍,換上女服,院牆外隨手擷幾支黃花,對鏡而貼,這又是一種嬌羞之美,勝利之美!而唐朝溫庭筠「東郊和氣新,芳靄遠如塵。客舍停疲馬,僧牆畫故人。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更想嚴家瀨,微風蕩白蘋。」之詩,又詮釋黃花的閒適無為之美。
黃花,如今卻成了我故鄉的風物。每到野外,步景賞花,看到滿野的黃花,就會想到我的故鄉,想到疏籬茅簷小渠邊,開滿金燦燦的油菜花、白菜花、臘菜花、蘿蔔花。它們都是分外的金黃,根本分不清何花之物,何物之花,黃晶晶的,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汪著水一般。有時,母親把白菜疙瘩切下後,順手就扔在糞坑邊上,哪想一至春暖花開,它便努力長芽並綻出黃花來,數莖迎風而立,有時愛沾花的小蜜蜂趴在上面,頗可愛有趣。而年幼無知的我,有時看見卻「殘暴」地拔下來,滿村瘋跑著和夥伴們玩打仗!母親雖對我這種恣意妄為不加過問,但她對在田裡種的三分油菜花卻格外珍惜,對我更是耳提面命,不準去裡面瘋,更不準摘一棵。因為那是一家人一年到頭的食油。即使這樣,有時還不夠,母親便把溝渠上的蓖麻摘家來,在鍋底壓出油來,做一頓飯。
後來離開家鄉到外面求學,每看到異鄉的遍地黃花,我便想到故鄉,想到母親,想到那些純樸而有點清淡的歲月。如今母親在重陽黃花分外香的季節,拋下我們去了遠方,故鄉也變化得和過去迥然不同,有時簡直認不出它來。雖然一切變得面目全非、無可奈何,而故鄉的黃花還是依舊,每至春風過野,它便會欣欣然、挺挺然開滿田川,開滿村前屋後,開滿遊子望鄉的眸中,燦爛於阡陌原上,永不褪色,充滿希望,充滿生機,沁香炊煙一起入夢!
作者簡介:大愚,山東省魚臺縣人。1992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濟寧市作家協會會員,主要從事小說、散文和現代詩歌創作,於小說成就最高,創作長篇小說《苦瑟》1部、中篇小說5部,短篇及小小說多篇;曾在《散文詩》、《青年作家》、《通俗小說報》、《小小說月刊》及《今古傳奇》上發表小說詩歌2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