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得·布林布爾科姆/文
倫敦在17世紀晚期從德國旅行者那裡得到了它作為霧都的聲譽。訪客開始會因為霧限制了他們觀賞英國首都的景色而感到失望;但到了19世紀,許多訪客會因為沒有領教「倫敦特色」而感到更為失望。
從晚秋開始持續到入冬的霧季已經不復存在了,但人們普遍認為,11月是情況最為嚴重的一個月,儘管氣象學家對此再次不以為然。當然,小說家們發現這個月既寒冷又多霧,而在偵探故事裡讓它成了主要的案發背景時間。11月如此聲名卓著還不單單是因其多霧。《新森林的孩子》的作者弗裡德裡克·馬利亞特就曾寫道,11月也是厭世與自殺的月份。
或許,11月的霧特別有衝擊力的原因在於,它既濃厚又經久不散。如果我們只考慮霧非常重的那些天,那麼即使在20世紀的記錄中我們也會發現,它們在11月出現的頻率是最高的。很顯然,人類的感知與氣象觀察之間存在差異。氣象學家更為敏感,而且他們在登記文件記錄時也對不那麼極端的狀態做出了反映。如果把專家注意到的較為稀薄的霧氣也算成霧的話,則12月出現霧天的頻率就是最高的了。
儘管對於哪個月霧最重存在著不同意見,但陰沉沉的天氣還是在冬天的幾個月裡籠罩著倫敦。心理上的和氣象學上的陰鬱無疑在倫敦的初冬存在著聯繫,因為人們在此期間對流行的陰沉狀況做過數不清的描述。27天色如此昏暗,以至於房屋和店鋪必須在白天點上燈火。
這就意味著,一些新的術語,諸如「日間黑暗」與「高霧」開始出現在倫敦的詞彙中。特別是後者,人們用它來描述當地面上並沒有出現霧時發生在白天的黑暗時期。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時候太陽被完全掩蔽了,而且儘管天色如此黑暗,人們還是有可能見到好多英裡之外建築物上的燈光。當這種現象出現的頻率增加時,它對早期的電力公司造成了麻煩,因為事實證明,這些公司原始的開關裝置不足以處理因額外照明而出現的突然要求引發的電力高峰。
我們可以從氣象學家克拉克(J.E.Clark)的著作中找到當時室內照明需要的記錄,他在世紀交接之時記錄了他在倫敦的辦公室裡每日需要掌燈的時間。他的研究結果表明,市內照明的需要在上午高得異乎尋常。這就是濃霧最常發生的時間段。根據他的記錄,如果按照必須掌燈的情況來說,似乎1月是最為陰沉的一個月,但12月的記錄可能會低於實際情況,因為聖誕節假期在這個月。
一段時期之後便有了電力公司的儀器記錄,圖2給出了當高霧現象出現時的某日一個發電站的電力輸出。儘管有大霧剛開始時照明需要的劇烈變化,早期儀器清楚記錄的煙氣濃度卻幾乎沒有發現改變。有關這種特殊時間的視覺描述提及了在地面層次相對高的能見度,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遮蔽似乎只發生在大氣高層。
儘管這樣的事件如今已經不常發生了,但在1955年1月16日還是出現了一次令人矚目的「日間黑暗」。在這一特定事件發生時,人們已經有廣泛的儀器可供使用了。這次事件或許可以為前面的許多事件提供一個合理的模型。
當時的氣候模式特徵是存在著一個很強的低氣壓,並在其中心附近存在著一個相當弱的氣壓梯度(因此有輕風吹拂)以及非常活躍的鋒前(於是形成了濃厚的雲層)。在較低層次的大氣內有霧和溫度逆增。在上午的光照下,風從倫敦帶著煙氣向西北方向運動。由於溫度逆增阻止了縱向混合,因此煙氣無法分散。當煙氣到達奇爾特恩區時,正好被一冷鋒前切入。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是,含有煙氣的空氣在鋒前切入時劇烈收縮,並沿豎直方向上升。
大約到了日中的時候,氣塊開始在奇爾特恩區上空聚積。不久後風向逆轉,強度也逐漸增加。於是,風就帶著這些空氣,帶著極為濃密的煙氣柱和它上面的雲層穿過倫敦上空。極度黑暗的氣流帶到達英格蘭東南部不同地點時的時間,與人們預期會出現的含有煙氣的空氣在主風下的運動模式符合得很好。在倫敦,光強度和煙氣水平的記錄都存在。地面層次的煙氣濃度並不算特別高。遮蔽效果是隨著煙氣層垂直方向厚度的巨大增加而增加的,與地面層次的濃度關係較小。經歷過這一現象的人們說,整個世界好像都到了末日。
霧天無疑會影響倫敦的旅遊業,但或許也會有人想來看霧。由於照明和電力負荷的突然改變而讓電力需求不斷增加,因此電力照明公司首創發起了可觀的氣象學研究。僅僅一天的大霧造成的額外燃氣照明費用即達5000鎊之多,但人們認為,如果把交通中斷、事故和由於菸灰沉積而留下的需要清掃的汙穢造成的清潔費用計算在內,這一天大霧造成的總花銷應該在2萬鎊-5萬鎊。
從最早的時候起,霧對交通的影響就是一個麻煩,而在有關17世紀的倫敦生活的記錄中,它更是具有突出的地位。古物研究家安東尼·阿·伍德記錄了1667年11月11日發生在倫敦的一次大規模雨夾霧天氣,當時「馬在奔跑中互相衝撞,大車撞著大車,長途公車撞著長途公車,如此等等」。
霧天也使得因病而死的死亡率上升。當然,死亡率在冬天總會上升,但不可能將某些上升視為隨機的漲落而置之不顧。在1873年大霧的一周中的死亡人數,與正常情況下的那段時間內倫敦在預期中應該出現的死亡人數相比,似乎多出了700起。公眾開始意識到,除了每當他們走上街頭時有短暫的窒息感覺之外,大霧似乎還會造成多得多的其他妨害。許多人的生命在煙氣和霧氣中流逝,許多人的健康受到了嚴重的損害,以至於在好幾個星期內都無法復原。
無論怎麼說,1873年發生的事件都不是最後一次。隨後的20年不但見證了霧天頻率的上升,而且在停滯不動的大氣條件讓汙染物的濃度積累到了高水平後,見證了這些「大霧」停留在倫敦多日不散的情景。在這些大霧經久不散的時期之後出現的是死亡率的增加,這些大霧中最糟糕的一次就是1952年的「大霧霾」,在此之後發生的額外死亡人數高達4000起之多。
動物自然也受到了大霧的影響。在1873年的大霧中,據說有許多要在埃斯靈頓大展覽會中展出的牛因窒息而死。為了免除大批還活著的牲畜的痛苦,人們只好將它們統統宰殺。這一事件似乎給時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其原因或許就像一位愛爾蘭人所說的那樣,這些牛之所以被宰殺,並不是為了免除它們活著所要受到的痛苦,而是為了它們身上的肉的價值。據說綿羊和豬受到的影響較小。
作者為東安格利亞大學環境科學學院大氣化學教授,本文節選自《大霧霾:中世紀以來的倫敦空氣汙染史》第六章,有改動
(責任編輯:李治華 HN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