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美國生產的MD500直升機
日前出現在朝鮮閱兵式上的MD500直升機。
【環球時報記者 青 木 邱遠川】朝鮮7月27日在平壤舉行的韓戰「勝利日」紀念閱兵式上，首次展出朝軍裝備的美制MD500直升機。這證實外界長久以來的一個傳聞，即朝鮮裝備有與韓軍同型號的美制直升機，可「渾水摸魚」潛入韓國進行滲透作戰。然而自韓戰以來，美朝一直處於敵對狀態，朝鮮究竟是如何獲得這些美國直升機的？最新史料披露，這些MD500直升機是在冷戰白熱化的上世紀80年代，由西德商人通過迂迴線路秘密販運到朝鮮的。
找上門的「朝鮮大生意」
上世紀80年代，東西方冷戰處於白熱化階段。一些西方軍火商樂此不疲地周旋於東西方國家之間，賺取一筆筆「冷戰大生意」。
位於德國西部科布倫茨周邊的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就是其中最活躍的一員。這家公司由兄弟兩人羅納德·塞姆勒和蒙特·塞姆勒經營，隨後丹麥人庫爾特·貝倫斯也成為公司的合伙人。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經營飛機上的各種設備，比如機載設備、飛機廚房設備、航空電子設備、起落架、導航設備等。
上世紀80年代初，一家朝鮮公司找到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希望購買一批直升機。庫爾特·貝倫斯等人喜出望外，但當聽到朝鮮人指明要買「美國製造」的休斯直升機MD500時，他們非常震驚：一是朝鮮希望購買的直升機數量驚人，達到100架;二是美國對朝鮮「特別關照」，阻斷所有通往朝鮮的銷售渠道。美國法律明確禁止將直升機裝運到朝鮮等「非友好國家」。
MD500直升機是美國休斯直升機公司研製的輕型直升機。這種直升機與美軍OH-6A輕型直升機同出一源，後者大批裝備美國及其盟友，主要承擔戰場偵察、快速運輸和攻擊任務。雖然朝鮮預定的是民用版本，但與軍用型號差異非常小。軍事專家認為，這些民用版直升機很容易就可以加裝飛彈、機槍和火箭等武器。由於這款直升機和韓軍裝備的型號基本相同，難以分清敵我，朝鮮此次大批購買MD500直升機，極有可能是為實施滲透作戰。顯然，這是一票極其棘手的生意，風險很高。不過，在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美元的利潤面前，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決定鋌而走險。
如何運回朝鮮是關鍵
對於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來說，這筆生意雖然具有很大挑戰性，但並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務」：該公司正是美國休斯直升機公司在西德的銷售總代理。為經營美國武器，該公司在洛杉磯附近的馬利布市擁有一家出口公司，在美國也有很多生意夥伴，可以幫助打通各個關節。而休斯直升機公司和美國當局並沒有懷疑來自盟友西德的公司。
怎樣把直升機運到朝鮮才是這筆大生意的難點和關鍵。羅納德、蒙特和庫爾特絞盡腦汁。憑著多年積攢的經驗和人脈，他們設計了一條幾乎萬無一失的迂迴線路：直升機首先由巴拿馬船隊通過海路從美國洛杉磯運到比利時港口城市安特衛普;然後再用卡車運往荷蘭鹿特丹港口;接著這些飛機又被裝入貨輪，轉運到奈及利亞;下一個地點則是香港;最後，通過蘇聯的商船運到朝鮮。在海關文件中，他們還把最終的收件人寫成西班牙、葡萄牙、奈及利亞和日本的客戶。
1983年春，首批直升機拆裝成設備裝箱，從洛杉磯起航。經過數月，這批直升機才順利交接。到1985年初，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已向朝鮮交付87架直升機，其中兩架還是先運到日本，再秘密裝上一艘朝鮮貨輪。
俗話說，紙包不住火。1984年初，美國偵察衛星意外發現朝鮮腹地一處軍用機場內停放著平日不多見的直升機。美韓聯合司令部剛開始猜測，朝鮮可能從蘇聯引進新型特種直升機。但反覆核實之後，美韓聯合司令部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朝鮮已經獲得美國休斯公司製造的MD500直升機。1985年2月，美國商務部宣布，有證據顯示多達80架具有潛在軍事用途的美制直升機被西德商人非法運到朝鮮。隨後美國海關阻止西德公司對另外10餘架直升機的裝運。美國商務部還通報，美國有多家公司幫助西德公司完成這樁生意。
1987年2月，洛杉磯大陪審團起訴羅納德和蒙特兩兄弟向朝鮮出售100架休斯直升機交易涉嫌違反美國法律。起訴罪名多達27項，其中包括串謀、非法出口、提交虛假所得稅申報等，兩人賺取的利潤高達1000萬美元。起訴書說，在1984年4月，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還派遣兩名員工前往平壤，幫助組裝直升機，培訓朝鮮機械師和飛行員。如果罪名成立，西德兩兄弟會面臨長達10年監禁和巨額罰款。不過，這兩兄弟繳納一大筆保釋金後，獲得自由。美國檢察官懷疑，休斯直升機公司也應該早已知道西德總代理把飛機賣到朝鮮，但卻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曾讓美韓關係惡化
瑞士司法部門的記錄還顯示，1987年5月，美國要求瑞士就此事提供法律援助。美國主張，德爾塔阿維亞飛機設備公司和朝鮮之間的美制直升機交易付款和收款，是通過一家蘇黎世銀行的秘密帳戶進行的。在直升機交易完成後，朝鮮方面就把錢匯入這個帳戶。美國方面要求瑞士凍結這些帳戶，並展開調查。但瑞士認為，銀行有義務保護帳戶秘密，此事件與銀行帳戶沒有直接關係。
「美國直升機流入朝鮮事件」一度導致美韓同盟關係出現裂痕。時任韓國總統全鬥煥認為，美國政府違反「關於不向非同盟國家出售先進武器控制規定」的做法，導致先進武器從國際市場流入朝鮮，要求華盛頓就此給予韓國賠償。韓國外務部(現稱外交通商部)向與此事有牽連的美國、西德、日本等國提出強烈抗議，要求這些國家進行徹底調查，外務部第一次官助理韓宇錫親自召見西德駐韓國大使，表明對這起事件的關切，要求西德方面立即展開調查並向韓國政府提交最終調查結果。時任韓國駐美國大使柳炳賢表示：「80餘架直升機的銷售量幾乎佔到休斯公司年產量的一半，如此龐大數量的直升機被銷往海外，五角大樓毫不知情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韓國外務部還向在西德等國的駐外使領館下達緊急訓令，要求全面協助調查此事。美國只得再三安撫韓國，保證「絕不會放棄防禦韓國」，同時宣稱休斯公司已取消西德武器代理商的資格，聯邦調查局逮捕了兩名涉嫌參與此事的美國人，此事才暫告一段落。
1996年，德國《明鏡》周刊曾採訪從朝鮮逃到韓國的一名崔姓上校，他曾在1972年至1994年負責朝鮮與國外的軍事合作。崔姓上校說，雖然蘇聯和中國始終是朝鮮最好的合作夥伴，但朝鮮也可以用一種迂迴的方式獲得現代美式武器。他承認，朝鮮確實通過西德公司獲得美制MD500直升機，並重新武裝成為攻擊直升機，而這只是朝鮮獲得西方武器中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