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有時激情澎湃、有時悠閒舒緩,只有不急不躁,才能細水長流。人生也仿佛一首跌宕起伏的詩歌,成功與失敗皆蘊含片片詩情、點點詩意,但都應該坦然面對。
北宋大才子蘇軾曾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國學大師季羨林是一位造詣非凡的佛學家,他也常說,「在人生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旅客。」他的一生有時山重水複,有時柳暗花明;糊塗時懂得迷途知返,困窘地也曾絕處逢生。下面介紹季羨林81歲時寫的一篇散文,描寫生動,充滿禪意。
《二月蘭》(精彩片段)
二月蘭是一種常見的野花,花朵不大,紫白相間,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間以白霧,小花開得淋漓盡致,氣勢非凡,紫氣且衝雲霄,連宇宙都份佛變成紫色的了。
花們好像沒有什麼悲歡離合,應該開時,它們就開;該消失時,它們就消失。一切順其自然,自己無所謂什麼悲與喜。世事滄桑,於她如浮雲。
季羨林的女兒季婉如59歲時因為腸癌不幸去世,當時季羨林81歲,老先生十分悲傷,他望著窗外那似曾相識的二月蘭,心中暗嘆「物是人非事事休」,悲傷之餘就寫了這篇文章留作紀念。
老先生在閒暇之餘喜歡養花弄草,但盆栽的花草總是很嬌氣,沒過多久就變成了枯枝敗葉。二月蘭是一種野花,宅旁籬下、林中山頭、土坡湖邊,只要有空隙就能紮根,生命力極其旺盛和頑強。先生忽然想起很多往事,似乎都與二月蘭有聯繫。
作者記得這種野花碰到小年,只稀疏地開上幾片;遇到大年,卻仿佛發了狂地怒放,仿佛從土地深處吸來一股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開遍大千世界,紫氣直衝雲霄。作者經常感慨悲歡離合,於是就把自己的情感移到花上,不過他淚眼問花,花卻不語。
先生又回憶起嬸嬸在世時的一些往事,她喜歡在二月蘭的旁邊挖野菜,每次回家,穿過左手是二月蘭的紫霧,右手是湖畔垂柳的綠煙。
可是如今嬸嬸和女兒都已離世,陽光雖照樣普照,他卻感到無邊的寂寥和悽涼。先生將對親人的濃濃的依戀之情,化在縹緲的二月蘭花霧中,顯得自然而纏綿。
作者又憶起十年浩劫中曾參加勞動改造,他每天撿破磚碎瓦,還經常被紅衛兵押解去「批鬥」,可是在磚瓦縫裡,二月蘭依然開放,笑對春風。
作者一邊回憶,一邊感慨,自己已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年齡,早應該超脫一點,卻還是想弄清何為悲歡?於是先生走上小山問二月蘭,她卻沉默不語,兀自萬朵怒放,笑對春風,紫氣直衝霄漢。
季老於耄耋之年對二月蘭的情結,源於對逝去親人的追憶和思念,也源於對家庭曾經的溫馨祥和的不再,以及十年浩劫是非顛倒的悲慘記憶。先生想起東坡詞,「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可是這些野花好像應該開時就開,該消失時就消失,無所謂悲喜和否極泰來。
作者緩緩道出,平靜從容,他借用東坡詞和蘭花開落自然之理,詠物抒懷,字裡行間充滿了禪機。先生勸誡人們學習蘭花,凡事要順其自然,不管風雲變幻,都一如既往地在春風中笑對人世沉浮。
全文透露出作者高蹈的人格、以及對生命意義的叩問。先生年過八十,又面對喪女之痛,卻仿佛一位旁觀者。經歷過無數大喜和大悲,他只是淡然地說,逝去的生命不能復歸,也用不著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