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唐朝著名詩人,他的詩才飄逸奔放,超凡脫俗,故有「謫仙」之稱,人們形容他是天上被貶到塵世間的仙人。這與他的灑脫豪爽的個性不無關係,他的很多詩句中,都鮮明體現出這一點,「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超然物外之心胸、不為人間物慾羈絆的豁達,千百年後仍然讓人心嚮往之。
然而李白畢竟不是真的活神仙,他也和凡夫俗子一樣,必得先填飽肚子,有個安身立命之所,獲得一份穩定收入後,才可能繼續他的詩歌創作。所以現實中的李白,完全不像他詩中所寫那樣清高自傲,不食人煙煙火。恰恰相反,李白為了能解決生計問題,可謂費盡心機,奔走於帝王貴族之間,希望能獲得他們的賞識,得到一官半職。
李白先後主動拜會過唐玄宗、大將哥舒翰、永王李璘、中丞宋若思等人,但由於種種原因,都未能混出個眉目,最終都稀裡糊塗地丟了飯碗,一生未能在仕途生涯中有所突破進展。李白的文學才華,和他的為人處世之道形成極大反差。他的文採爐火純青,精湛之極,但為人處世卻總顯得青澀生疏,書生意氣至死不改,一點也不圓滑老到。結果屢屢因此吃虧。他給楊貴妃獻詩之事就是最好的範例。
《新唐書》記載,天寶元年,四十一歲的李白漂泊半生,來到唐都長安。在這裡他遇見了他生命中的「貴人」賀知章。賀知章是武則天時期證聖元年的頭名狀元,不僅文採非凡,更兼官運亨通,一身經歷武則天、唐中宗、唐睿宗、唐玄宗四朝,歷任禮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太常少卿等職。他對李白的詩才敬服不已,李白的「謫仙」大名就是拜他所賜。賀知章見李白人到中年仍年落魄江湖,大有憐才之意。於是經他舉薦,「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李白終於得到了拜謁唐玄宗的機會。
如果李白把握住這次機會,取得皇帝歡心,就此飛黃騰達只在旦夕之間。唐玄宗當場「面試」李白,「論當世事」,李白胸有成竹,當場提筆「奏頌一篇」。唐玄宗看了之後大為欣賞,當場賜御宴款待李白,並且席間「親為調羹」,讓李白在翰林院就職,從此成為唐玄宗身邊的文學侍從之臣。李白當了官,依舊放浪形骸,「白猶與飲徒醉於市」,經常呼朋引類,在街頭酒館喝得酩酊大醉。
天寶二年的一個春日,皇宮內苑中百花吐蕊,群芳爭豔,紅紫繽紛。唐玄宗和楊貴妃在沉香亭中飲酒賞花,面對如此良辰美景,一時興致盎然,急忙讓人去把李翰林李白找來,想讓他當場賦詩助興。《新唐書》記載,「白已醉,左右以水靧面,稍解」,李白已經醉的一塌糊塗,內侍們把涼水灑到他臉上他才清醒過來。雖然已經喝醉,但李白寫詩大概就和武松打虎一樣,「喝了十分酒,便有十分力氣」,當即提筆賦詩,寫下了流傳千古的《清平調》三首。
李白寫詩的角度很奇巧,他沒有平鋪直敘單純描繪繁花似錦的春色,而是把美景與美人楊貴妃結合起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唐玄宗看後大加讚賞,「愛其才,數宴見」。
然而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李白得寵後,到底是書生本色,不大懂得搞關係,無意中得罪了大宦官高力士。高力士雖是宦官卻深得唐玄宗歡心,王侯將相無不競相奉承討好他。但李白愣是沒看出來,只是把高力士當成個伺候人的普通宦官,不把他放在眼裡,招來高力士的嫉恨。《新唐書》記載,高力士「摘其詩以激楊貴妃」,從李白的詩句中挑出了不是,告訴了楊貴妃。
《李翰林別集序》記載,高力士對楊貴妃說:「以飛燕指妃子,賤之甚矣」。楊貴妃「頗深然之」,登時惱羞成怒,以為李白在故意譏諷她。原來李白詩中的「飛燕」二字,指的是西漢時著名的美女、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她雖然以姿容絕代、豔冠群芳著稱,但出身卑賤,且品行不端,穢亂宮闈,民間野史中流傳許多她的醜聞,簡直不堪聞問。楊貴妃學問不深,聽高力士如此這般一說,認為李白在故意譏諷她,從此懷恨在心。《新唐書》記載,「帝欲官白,妃輒沮止」,每當唐玄宗想加封李白官職,都會遭到楊貴妃阻止和詆毀。李白也因此漸漸失去皇帝歡心,於天寶三年黯然辭官,離開了長安。
李白的詩才自然是無可挑剔,但他用趙飛燕比喻楊貴妃,確實是一種不明智的行為。也許他的本心只是想以此讚美楊貴妃的絕世容顏,但他所用的趙飛燕偏偏是個有汙點的歷史人物,結果被別人鑽了空子,抓住把柄,吃了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