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八記」一共有八篇,都是描寫永州城郊的景物的文章。《始得西山宴遊記》,是柳宗元居住在永州東山法華寺時所寫的文章,東山的對面,就是西山,只隔著一條河,柳宗元在過河之後,寫了這篇遊記。
在遊覽西山幾天之後,他又寫了《鈷鉧潭記》,鈷鉧潭位於永州愚溪西北,古代的時候,稱熨鬥為「鈷鉧」,由於鈷鉧潭的形狀很像一個古代的熨鬥,所以才得名。
幾天後,柳宗元又撰寫了《鈷鉧潭西小丘記》,那只是一個愚溪旁的小山丘,或許,尋常人根本就不會看上眼,可是,柳宗元卻懷著極大的興趣,為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山丘寫了一篇文章,使得這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丘,從此名垂千古。
在這以後,就是我們所熟悉的《小石潭記》了,這篇文章的全名應該叫《至小丘西小石潭記》,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石潭,它「全石以為底」,還有著清瑩澄沏的清澈潭水。
然後,柳宗元就走得略微遠一些了,出永州南門,有一處沙洲,洲旁有奇形怪狀的石島,這便是柳宗元所說的袁家渴,他為此專門寫了一篇《袁家渴記》。
從袁家渴沿瀟水而上,有一條小溪,在那裡,柳宗元又撰寫了《石渠記》,如果沿著瀟水向下的話,就可以看到一個石澗,柳宗元寫了《石澗記》。「永州八記」的最後一記,乃是《小石城山記》,這小石城山位於永州愚溪之北,到此為止,柳宗元在永州的攬勝便告一段落了,留給我們的,乃是八篇精緻而又耐人尋味的古文。
說實話,柳宗元所去的地方,都不遠,都是永州的近郊,他筆下所描繪的景致,也算不上是什麼曠世奇景,比起著名的山水詩人謝靈運筆下那「林壑斂暝色,雲霞收夕霏」的景致,恐怕要差得遠了,和謝朓所說的「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那般的奇幻景象,更是不能比。可是,柳宗元卻大筆揮灑,將那原本平平淡淡的永州山水,描寫得具有高曠之美,使得原本顯得寂寥冷落的永州山水,在瞬時間給人一種氣勢磅礴之感。劉熙載曾經贊之曰:「柳州記山水,狀人物,論文章,無不形容盡致;其自命為『牢籠百態』,固宜。」
或許,這就叫化腐朽為神奇吧,其實,以當時柳宗元的身體情況和生活境況來說,也不允許他走到更遠的地方去,欣賞那更為幽麗的景致,所以,一切全靠柳宗元在詩文方面的才華,才能夠筆下如有神。山水,乃是尋常山水,可是,柳宗元雖遭永貞革新失敗的挫折,壯志未酬,可是卻未改心中的壯志豪情,所以,他心中所充滿的正氣,卻不是普通尋常的感情,於是,他便借山水之題,發胸中之氣,將自己和山水融合在了一起,名為寫山水,實際上寫的乃是自己胸中的憤懣之情。
在柳宗元的筆下,永州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種幽深寧靜之美,「永州八記」所描寫的,都不是什麼大山大河,它們甚至都帶著一個「小」字,比如小丘、小石潭、小石澗、小石城山等等,可是,就是這些眼前尋常的小景,所抒發的,卻是柳宗元那一顆不平凡的心,所謂的以小見大,恐怕就是指的這個吧。
我們先來看看柳宗元所描寫的景致,以《至小丘西小石潭記》為例,柳宗元描寫了小石潭附近那種空曠寂寥之景,「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悽神寒骨,悄槍幽邃」,寥寥數語,一種空山無人語的感覺,便躍然紙上,這樣的場景,恐怕已經不能單單只是用一個「靜」字來形容了,「靜」到了極致,便是「寂」,而這寂靜無聲的,又絕不僅僅只是指小石潭這個地方,恐怕還指代了柳宗元自己的內心世界吧。如果內心深處不感到寂寥冷落的話,又如何能夠體會到這種沉寂之景呢。一時間,我們所感受到的,不僅僅只是空曠而寧靜的山林,還有柳宗元那顆孤獨而寂寞的心。
使得自己的筆下之景,和自己的心中之情能夠高度統一,明為寫景,實為寫心,這便是柳宗元最高人一等,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