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國作家們筆下的那碗炒飯,各有各的滋味。
魯迅(圖源於網絡)
1926年8月底,魯迅自北京南下赴廈門大學任教,途經上海,和三弟周建人小聚。在一家小飯館,兩人因為都不感到很餓,便只叫了一碗炒飯。也許是覺得臨別之際,不可不對酌幾杯,兄弟倆又要了一瓶酒,卻也不點菜,就著炒飯,慢慢喝著。
魯迅在北京教育部任職時,月薪高達300元,而一碗炒飯,即便是蛋炒飯,在當時也不會超過一元錢。不過一份炒飯,亦飯亦菜,倒也洋溢著濃濃的家常味道。
眾所周知,魯迅夜間寫作時喜歡吃一些甜味糕點,而據說,他也特別喜歡以一碗蛋炒飯作為夜點。
再往前追溯一些歲月,在浙東鄉村,平常人家用炒飯來待客決不寒磣。魯迅小說《故鄉》裡寫到,母親知道閏土沒吃午飯,便讓他自己到廚下炒飯吃去。雖是簡略的一筆,卻反映出母親為人的厚道和隨和。
「油炒飯加一點蔥花,在農村算是美食。」從高郵湖畔走出來的汪曾祺,若干年後也如是說。
汪曾祺所說的是蔥油炒飯,在那個年代,蛋炒飯無疑更加奢侈一些。但像蔣介石這樣高高在上的「領袖」,吃蛋不成問題。他擔任黃埔軍校校長期間,每天早餐都要吃一碟「黃埔蛋」。其做法是,蛋液加蔥花、鹽、胡椒粉等佐料後,熱鍋菜油,急火翻炒而成。抗戰前後的十餘年,蔣介石多次出遊廬山,流連山水之際,往往乘興搞頓野餐。蔣介石有時也會親自為宋美齡露一手——大概也就這麼一手,永遠是一碗蛋炒飯。
同樣做蛋炒飯,胡適太太江冬秀的技藝就顯得十分高超了。胡家的餐桌上,一年四季都是熱氣騰騰,花樣繁多。單單一枚雞蛋,從蛋炒飯到茶葉蛋,胡太太總能做得不重樣。家裡來客留飯,她更能拿出美味可口的大菜,這讓很愛面子的胡適格外高興。梁實秋曾在一篇文章中說得細緻:胡適對他太太的烹調本領是讚不絕口的,舉一例來說,「他認為另有一樣食品也是非胡太太不辦的,那就是蛋炒飯——飯裡看不見蛋而蛋味十足。我雖沒有品嘗過,可是我早就知道其作法是把飯放在攪好的蛋裡拌勻後再下鍋炒。」
胡蘭成(圖源於網絡)
蛋炒飯常於不經意間成為一個令人回味的細節。1943年秋,胡蘭成初讀張愛玲的小說,便驚為天人。第二年2月,他從南京來到上海,找到浙江老鄉蘇青。蘇青是與張愛玲齊名的海派才女,彼此關係也極為密切。胡蘭成擔心直接開口會很唐突,便先邀她一起上街吃飯,吃了蛋炒飯。飯後送蘇青回到寓所,看時機成熟了,胡蘭成才吐露此行的目的,是要見張愛玲,想請蘇青告知張愛玲的住址。蘇青果然有些不快,嗆了胡蘭成一句「張愛玲不見人的」,但畢竟剛剛吃了人家一碗蛋炒飯,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把地址寫給了他。
當然,一碗炒飯,南北風味各不相同。南方以揚州炒飯馳名天下,而相比之下,北方的炒飯也不遑多讓。張恨水的《啼笑因緣》裡有一段關於木樨飯的記敘。木樨飯是北方的叫法,木樨即桂花。作者接著特意做了一番解釋:「這木樨飯就是蛋炒飯,因為雞蛋在飯裡就像小朵的桂花一樣,所以叫做木樨。」
二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相比,到飯店吃一碗蛋炒飯最大的區別,可能莫過於付帳。之前的一碗蛋炒飯至多一元即可,而四十年代後期,由於通貨膨脹,政府當局濫印鈔票,錢如廢紙。當時在同濟大學兼任教職的詩人穆木天,在《我好像到了一個鬼世界》這首詩中曾寫道:「付飯錢的票子堆起來,比一盤炒飯還高。我覺得好像把一把票子硬塞進肚子裡。結果還是餓。」
一碗炒飯,雖微不足道,但也能從中看出民國那段歷史背景下的人生甘苦和世道滄桑。(文/成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