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北外商銀行工作了6年的詹慧君與來自高雄的鋼琴老師林庭妃夢想能在一個身心安靜的地方,擁有一畝自己的薰衣草田。為了圓夢,兩人扛著全部家當來到山很多、樹很多的臺中縣新社鄉中和村,種起了嚮往已久的薰衣草,沒想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種薰衣草,曬剛爬上山頭的太陽
詹慧君喜歡看電影,經常把自己融入電影情節中。她曾設想電影中有兩個喜歡花花草草的女主角,在偏遠的山上擁有一畝花田、一家咖啡店。女主角之一名叫葛雷斯,城市中慣穿的名牌衣服都被她冰封在衣櫃中,天晴、下雨總是穿著 T恤、牛仔褲。休假時,她進城去書店看書,在街角的咖啡館裡看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發呆,生活簡單,內心充實。
薰衣草森林創始店新社店的薰衣草田,是兩個女生當初夢想的起源,如今紫色花海中更多了夢幻的旋轉木馬
10年前一個初夏的傍晚,詹慧君在誠品書店漫不經心地翻看雜誌,忽然一頁圖片引起她的注意。那是暑假北海道旅遊的推介廣告,一大片薰衣草浩浩蕩蕩向地平線鋪灑過去,就像一片紫色的海洋,她痴痴看著這張照片,心完全浸染在薰衣草浪漫的紫色中。
隨後,她開始收集有關薰衣草的資料,令人驚喜的是,臺北居然就有人在推廣種植薰衣草。那是一個從日本留學回來的男生,名叫尤次雄,身份是香草協會的會長。詹慧君立刻跑到尤次雄的香草園參觀,並參加協會舉辦的香草教學課程,認識各種植物,以及如何將香草運用在飲食上。
詹慧君(左)和林庭妃
這樣的夢想似乎是日後「薰衣草森林」的一劑酵母。隨後,一些奇妙的因緣讓她與來自高雄的鋼琴老師林庭妃相遇,兩人一拍即合,開始了經營「薰衣草森林」的鄉野夢。
被選中的土地離城市很遠,地圖上沒有標識,手機也派不上用場。小路沿著潺潺小溪平緩而上,層層山巒,陽光空氣在樹林花叢間遊走。梅花、桃花、李花、山櫻花、油桐花、桂花在季節中輪番上演。螢火蟲、野兔、竹雞、大冠鷲在山林間自在出沒。犯罪在此絕跡,晚上睡覺大門不必上鎖,離家幾天不必擔心,仿佛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燻衣草森林分店之一明德店,位於明德水庫邊,故名。照片中穿戴天使翅膀者為員工正在進行燻衣草節祈福活動。
更棒的是,林庭妃的舅舅王先生自願提供自家土地,撮合兩位女生合夥創業。
在節省成本的考慮下,詹慧君與林庭妃從鋤草、整地、挖土、搬石頭開始,排列步道、種花直到建起一家擁有一小片薰衣草的景觀咖啡館——薰衣草森林。
每天早上,詹慧君終於可以在薰衣草的香氣中醒來,晨光穿過窗外的葉縫灑在床邊。趁一天的工作開始之前,她形容自己「像只魚似的在森林裡慢慢地遊蕩,山坡的草地是她的海,她在海裡漂浮,曬剛爬上山頭的太陽」。
然而,創業的艱辛令人難忘。剛上山時,出門是林庭妃最討厭的事,迂迴的山路常使吃了暈車藥的她依舊狂暈不止,好不容易東轉西繞到了市區,卻又在都市迷宮裡找不到回山的路。這種狼狽直到一年半以後才被克服,恢復清醒後,她終於可以欣賞山路兩邊的景色,每隔一段時日下山,都會有新的發現。
遊園的客人在薰衣草田中拍照留念
「一月,青綠中綴著白色的梅花點點。三月,聞得到柚子花的清香。四月,曼陀羅像串串風鈴倒掛在樹梢,晚上則有提燈飛舞的螢火蟲。五月,雪白的油桐花鋪了一地。 」夏天經常是晴空萬裡的好天氣,可以看見對面山頭翱翔的大冠鷲,冬天寒流來時,則會罩上大霧, 5公尺外的景物也看不見。「如果不是薰衣草森林的因緣,這些美麗的自然景色跟我的人生恐怕不會產生交集。 」林庭妃說。
溫情第一,把生意做成文化
第一天開張的情形,兩位女生至今記憶猶新。她們總共賺了 3000多元新臺幣。雖然不多,但足以銘心刻骨。
當晚打烊之後,兩人在櫃檯結帳,數著自己的「第一桶金」,林庭妃激動到沒法好好把錢算完。不過,更令人激動的是,顧客在留言簿上稱讚這裡的寧靜美麗,其中一位紐西蘭來的客人,說薰衣草森林像家和天堂。
為了推廣咖啡館,她們當然沒有錯過網絡。不到 3個月,顧客已經暴增到超乎想像的程度。用專欄作家陳文茜的話來說,「這裡(臺灣)從不拒絕有理想的人 」,「在網絡世界裡互相串聯,山裡頭一條窄窄小路薰衣草森林就開始有了絡繹不絕的遊客」。
九周年慶慧君庭妃和新社店員工合照,二排中拿綠色盆栽者為庭妃,右邊拿盒子者為慧君
「本來只是想開一家可以種香草過簡單生活的山中咖啡店,在意外受到許多朋友熱烈喜愛的情況下,我們不得不跟著加快步伐,像是順著大風而起,一下子就飛得好遠。 」林庭妃這樣形容兩人的創業。
當初開始經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有成功的希望,其中有縱橫商場的專業經理人,有見過各種世面的媒體記者,也有久居深山的村夫農婦,不同背景的人想法一致,加起來可以擠滿一卡車。
攝影師郭定原也是擠在那輛卡車裡的乘客之一。開店前,詹慧君請他上山幫忙拍些園區的照片,在繞過彎彎曲曲、寬窄不一的山路抵達園區後,他問詹慧君,路這麼狹窄,以後生意好起來大塞車怎麼辦?
詹慧君很認真地想著郭定原提出的問題,然後為難地說,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又沒錢可以拓寬馬路。她居然沒聽出他話中的反諷語氣,根本不會有人來,怎麼可能大塞車?
不料,郭定原的戲言在幾個月後成了事實。
開張後第一個大年初二,郭定原一早騎摩託車出發,接近薰衣草森林的山區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被塞在緩慢移動的車流中,在一輛輛頭尾相銜的車陣中蛇行前進,抵達薰衣草森林時,園區外大排長龍,園區裡人山人海。哈,竟然比百貨公司還熱鬧。
因為生意的紅火,兩位女生隨後在臺灣的鄉間陸續開起了分店。
「這些餐廳都不開在城市,一定讓你到郊外去。冬天到了山上,會有壁爐。雖然外面很冷,但是一進去非常溫暖。 」調來北京工作的芳療師陳桂華曾經在山上工作過兩年,她把薰衣草森林比喻為「溫情的商品」。
「從客人一進門就有一套細緻的服務。比如先奉上一杯飲料。在阿里山,還會奉上一杯當地特有的黑糖桂圓茶。 」曾在阿里山分店用餐的陳桂華對當時的新鮮食材記憶猶新,「她們甚至會用上阿里山的山葵。新鮮的山葵磨成醬配生魚片吃,是高級日式料理的吃法,在日本很有名。 」
「如果寧靜可以用數量來形容的話,我會說這兒的寧靜很森林。 」坐在英式花園中,啜著暖呼呼的拿鐵,想著人與土地之間糾葛不清的依戀,遊人無意間打斷思緒:「先生,請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來自臺灣的邱奕峰只得苦笑著回答:「對不起!我也忘了! 」
崇尚慢活,幸福要慢慢來
從創業的第一天開始,詹慧君和林庭妃就喜歡把客人當成家裡的朋友,讓他們「吃上平時吃不到的東西」。
為了傳遞心中的「愛」與「幸福」,兩位女生旗下任何「據點」都不接團客、不跟旅行社合作,營造的是一個徹底遠離塵囂的環境,「緩慢民宿」更是一大創新。
沒有電視,沒有喧囂,一切都是緩慢地進行。據臺灣《天下》雜誌報導,在臺灣,緩慢民宿一直都擁有讓顧客等待的實力,所謂「一房難求」。
薰衣草森林分店之一,新竹尖石店
在嘉義奮起湖與北縣金瓜石兩處分店的緩慢民宿,曾創下開放 3個月後的入住預訂,不到 30分鐘內,湧進 4萬筆訂單的紀錄。直到今天,還是要提前兩個月預訂。
雖然跟兩位女生相熟,但是,芳療師陳桂華至今不能為自己預留房間。「因為都是網上預訂」,她透露,「如果不是計劃性的旅遊者,很難訂到。 」
金瓜石的緩慢民宿安靜地蟄伏在山腰上,碧海藍天在窗前無聲地依氣候幻化景色,山區氣候潮溼,又用鐵平石鋪地板防潮。房內陳設在實用功能的考慮外,更注重為客人帶來心情上的愉悅。詹慧君說,壁爐讓人感受家的溫馨,幸福信箱則方便住客寄明信片給親友,分享旅遊點滴。 2010年,緩慢民宿甚至開到了北海道,首創臺灣民宿在日本設點的先例,投入到以高質量服務、多元創意見長的日本民宿領域中,展開國際競爭。
兩個女生當年不被看好的香草森林創業夢已然實現,一家小小的咖啡館,如今一躍而成為臺灣休閒產業裡的主角。
為了鼓勵年輕人撰寫企劃案,兩位女生捐出部分利潤,提供每人 5萬元新臺幣的創意創業圓夢基金,還免費打造一家「山居歲月」民宿,再以 50萬元新臺幣的年薪,讓有心創業的年輕人,當一年「香草 House民宿」的主人。
如今,薰衣草森林已經擴展到多家分店,她們在苗慄三義還開了一家客家料理「桐花村」,再加上「緩慢民宿」、「香草鋪子」、House民宿 「心之芳庭」(以婚宴為主營項目的歐式景觀園區),10年時間,兩位女生創立了 5個品牌, 2010年總營收達 5億元新臺幣(合計 1億多人民幣)。
在朋友眼裡,雖然兩位女生經常「不切實際」,但是明眼人心裡清楚,這是薰衣草森林能有今日的關鍵。「太理性做出來的產品就和大家一樣」,兩個女生其實是「最聰明的老闆」。
如何平衡夢想與現實,對詹慧君和林庭妃來說,這樣的考量經常是一種挑戰,雖然常會陷入理想與現實的掙扎,但她們依然充滿活力,因為兩人都很重視起心動念,「只要那個念頭對了,一切都會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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