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卓然
編輯|許悅
自2017年11月,購物中心K11 Select落地武漢光谷後,陳鑑宇就多了個下班後的新去處。他的辦公室位於保利國際中心,與光谷關山大道上的新商場僅一街之隔。
「早晨在附近的東湖邊散散步,下班後去商場看個電影、逛一逛。」這就是光谷人最平常的一天。
光谷是武漢的高新區,集中了眾多光纖、激電、集成電路等企業,也匯聚了無數的「新武漢人」。2013年從深圳搬來武漢工作後,供職於一家美國半導體製造企業的陳鑑宇說,這座新商場已經成為自己當下的最愛。也許是與周邊社區的氛圍契合,K11 Select與香港、上海更為藝術化、高端化的K11項目都很不同,它少了點奢華的距離感,反倒多了一點Geek氣質。
武漢K11 Select定位時髦和輕奢,除了收錄Chloe等奢侈品大牌的買手店ATTOS外,這裡還原創性地闢出了Coffee Museum、Zona Fresca、Herb Museum三大主題區,以打造5.4萬方的「博物館零售」體驗。同時,它還孵化著許多做手工的門店,因此吸引了不少年輕人。而在藝術裝置的選擇上,《問候》、《看雨》等主題作品都在強調科技互動的體驗性,還是全國率先實現全館LED屏覆蓋的購物藝術中心。
K11 Select對於武漢的意義更像是對這座華中城市消費現狀的印證。從2010年,K11掌門人鄭志剛將上海淮海中路的新世界大廈改為K11 Art Mall起,K11一直是將藝術、商業和人文結合在一起的高端型購物中心。
但作為其旗下強調孵化概念的品牌項目,K11 Select第一站就選擇了武漢,則正好反映出了當下本地零售業的特點——追求年輕化。
事實上,武漢的消費市場在過去的近30年間,都更偏向於定位大眾或親民。
入行多年,地產從業者王士安最近愛問人一個問題:「你說IFS長沙都去了,為什麼都不來武漢?」IFS是香港九龍倉地產開發的高端綜合商業體,在成都已經有4年的運營經驗,和大慈寺遠洋太古裡一起被視作提升當地消費氛圍的關鍵。開業後,成都獲封「中國奢侈品第三城」,今年早些時候,IFS也在長沙拉開了帷幕。
新一線城市的戰爭就是這樣無聲、激烈,而王士安擔憂的是,武漢至今沒有一個標杆性的新高端購物中心可以去參與競爭。2014年,恒隆集團主席陳啟宗在博鰲論壇上表示:「武漢還沒有一個真正夠水平的商場。」即使在此前數年,Louis Vuitton、Gucci等一線奢侈品大牌就已經進入武漢,而武漢的百貨和購物中心數量眾多。
從永旺到凱德,從武漢天地到楚河漢街,從新世界集團到萬達集團,商業地產在武漢的布局其實很早、發展迅速。光是2014年和2015年間,武漢購物中心新增供應量已經連續兩年位居全球第一,購物中心數量也達到45個,其商圈版圖已從武勝路、江漢路、中南路等擴張至沌口、東西湖、古田等區域。
若按照人均佔有商業面積的標準,武漢已經堪比東京和紐約。
然而,這些項目多為中檔型商場或傳統百貨,引進的品牌也高度撞臉,這導致其受到近年新興商業趨勢的衝擊愈加猛烈。受到電商和購物中心崛起的影響,2015年的武漢百貨業開始大面積進入轉型期,萬達百貨漢口菱角湖店、SOGO百貨等商場面臨人流稀少、生意冷清的困境,直至閉店調整。新興的購物中心卻又存在嚴重同質化的問題。
若以快時尚的店鋪數量來反映零售狀況,第一太平戴維斯2018年的最新數據顯示,武漢總計46家店鋪,和排名第一、有199家門店的上海頗有差距,它甚至也被重慶、西安甩在後面,在全國排名第9。
顯然,在這場成都、長沙、鄭州等中西部省會的比拼中,武漢有些落了後。
武漢本有領跑中西部的資本。
貿易、工業發達、國企集中的武漢於建國後曾在GDP和經濟總量上一直領先於另外幾個中西部主要省會城市,但1989年後,各地經濟結構調整,成都開始反超武漢。近10年來,長沙和成都又依靠娛樂等優勢產業成功地打出了城市名片,武漢卻一直未能找準定位。
這一問題正幹擾著武漢購物中心的運營策略。王士安就注意到,在一次當地購物中心舉辦的活動上,幾個女孩子背著大大的包來參加活動,卻始終表現得比較拘束。
「最後也沒有Party的感覺。沒有成都人的放鬆,也沒有長沙人的愛玩,這個城市得找到自己的那個點。」
鴨脖、櫻花、熱乾麵,去評價一座城市,生活方式有時比經濟數據更容易打動旁觀者。陳鑑宇研究歷史,總結下來,覺得武漢是有些可惜的:1858年開放為通商口岸,受到洋務運動的影響,武漢現代化和學習貿易的起點其實很高。加上湖北又重視教育,武漢成為了全國大學生最多的城市,專科質量也好,甚至超過北上廣深。
這座兼具書卷氣和貿易傳統的城市,本特色鮮明、人才濟濟,因而曾有「東方芝加哥」的稱號,一度能和上海媲美——同為通商口岸、同有租界;同樣的貿易傳統悠久、生意底子深厚;同樣的風景怡人、江河穿城而過。
「沒想到最後卻成了一個破產版的上海。」陳鑑宇對此有些感慨,「長久以來,這座城市並沒有像浙江、福建等沿海地區一樣形成自己的商會和誠信文化,一旦當國家政策對它的扶植不夠,就不太行了。」
2011年起,它開始在改善基建上發力。時任武漢市委書記的阮成發得了個外號,叫做「滿城挖」,還登上了《紐約時報》。《新周刊》因此將它評價為」最著急的城市」,寫道:「那一年,武漢晴天塵土飛揚、雨天可供看海。」
路楊正好那時到武漢上大學,下了火車,這位來自江蘇的大一新生還以為自己到了個「大縣城」。報導那天,他繞了一個多小時的路到了武漢大學門口,看見挖土機正在挖地面,沒想一挖就是三年。
地鐵到大三後期才修好,空調也是大三才裝上的。路楊說:「武漢那麼熱,我這條命是空調給的。」
在路楊的記憶裡,這座城市有很多大型商場,可商場旁邊常常就是火鍋、燒烤攤。軟體工程學院男生寢室樓對面,是2003年開業的群光廣場,當時號稱「華中第一超級百貨」,它和附近被稱作「北有中關村,南有廣埠屯」的廣埠屯電腦城、樂天城等形成了一個熱鬧的商圈,那裡是年輕人們四年中最常去的地方。但最好吃的還屬學院背後的炭鍋雞,旁邊還有一家家常菜,學生們叫它「國軟第三家」,因為正對學校後門的第3號門面。
路楊很喜歡那種煙火氣,他說「最接近生活的地方,就是武漢。」數年之後,畢業生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點舌頭上的味道。以至於到日本四年,路楊還是會偶爾想起那裡。
2014年畢業後,他去日本念軟體工程碩士和博士。說來也巧,東工大的櫻花在日本也極富盛名,這一點和武大一樣。只是武大種植的是垂枝櫻花和高盆櫻花,色彩絢爛,而東工大的是吉野櫻花,含苞待放的時候是桃紅色,盛開後卻會變成清一色的白。
東京就是如此繁華又精緻的,但武漢大而市井。年輕人們愛吃攤兒、愛聚會,商場和夜市接踵而立,這種特性也極大地影響著群光廣場、新世界百貨等當地百貨的運營思維。例如群光廣場雖然定位中高端,但考慮到周邊高校雲集,它基本以經營世界名牌潮品為主,快時尚品牌不多,但餐飲比例極大。
路楊所在的大學四年,可以說正是武漢百貨業開始走下坡路的幾年。到了2015年,群光廣場已不算是當地最優的去處,大多數百貨出現了初老症狀。當萬達廣場等新百貨出現,地鐵開通,年輕人們的消遣路線得到了大大的延伸,過多選擇則加劇了競爭。
2015年至2017年之間,群光廣場等一系列百貨一直在換血。通過增加餐飲比例、引入Whoo、Michael Kors、Armani美妝、Love Moschino等多個潮流或武漢首店品牌,它們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努力追上國際化和高端化。但對於許多品牌來說,層出不窮的新項目和頻繁的業態調整則增加了它們門店選址的不確定性。
2016年,Balmain撤離了曾經的漢街萬達廣場,而Loewe則在退出武漢國際廣場後,直接選擇了離開這座城市.....
數個奢侈品調整它們在武漢原有的門店位置,有的新選址卻遲遲沒有敲定。除了品牌自己的策略,新興一代消費者對潮流愈加敏感、消費力也更強,不願落後一線城市太多,這是武漢整體零售業當下要順應的主要趨勢,但學生多、國企多、科技人才多,武漢的收入水平不算高、且均貧富,這導致了高端日化和時尚品牌在武漢的基底本就不穩。
漢口、武昌和漢陽組成的武漢,一直有「商業分中心眾多」的特點。老武漢人大多在漢口,老知識分子在武昌,老工廠則多在漢陽。長江從中穿流而過,將這座城市一分為三。
漢口有碼頭文化。用陳鑑宇的話說,武漢的市井氣正是從那裡冒出來的,這一點和重慶很像。而到了歷史悠久的黃鶴樓、戶部巷和大學集中的武昌,他又拋出另一句俗語——過了街道口,碩士不如狗。
他們都是居住在傳統商圈裡的老武漢人。有的可能靠拆遷發了財,有的在校園靠學術也收入不菲,這便是武漢當地兩大主要的高消費群體,但可惜的是,老武漢人的奢侈品消費卻在當地留不下來。
許多女孩周末會坐高鐵去香港或澳門購物,而大多數本地人對高端品牌的認知不夠成熟,依然集中在一些LV等耳熟能詳的品牌上。加上本地活動供應商、優質媒體、KOL等硬體和軟體條件跟不上,武漢還常出現仿製品,比如假鮑師傅就上了新聞。
「這座城市對新興事物充滿熱情,大家都喜歡追風。2017年,武漢的大街上就都穿的是椰子鞋。」王士安說。
這意味著和許多新一線城市一樣,隨著社交媒體的發展,武漢在接受資訊上已經和一線城市沒有差別,但在高端時尚氛圍的培養上,它還和一線城市存在較大的差距。而想要改善這一點,還不是擴大了客群基數、提升了收入水平就能解決的。
光谷就是個典型的例子。1984年籌建的高新區光谷是中國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縮影。依靠政策扶植,武漢成為了中央批覆的四大集中建設人才基地之一,另外三家是北京、天津和杭州。2016年,光谷被國務院確立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示範基地。
光谷最顯著的功能就是搶人,搶「新武漢人」。2012年,光谷第一次外出「搶劫」深圳,2014和2015年搶了北京,2016年直接殺到了矽谷。這個計劃叫做「楚才回家」。
雖然不算回家,但考慮到二線城市壓力更小,當時在深圳工作的陳鑑宇也跟隨到此落了戶、買了房,成為了江城的一份子。6年間,陳鑑宇大多時候都是在光谷和各種工程師打交道。他說光谷多新貴,不是在華為等大企業工作,就是通過創業發了家,雖然一夜暴富的人不多,但也都是小康家庭。
「在這裡,滿眼見著的豪車較少,不像一到夜晚就被跑車改裝馬達聲驚醒的成都。」在陳鑑宇的印象裡,這些靠讀書讀出來的人才,還不太會買過於華而不實的東西,「拿我手裡的大客戶舉例,都是以前穿得差點,現在頂多變成Nike,有閒就釣魚。」他舉了個參照系,是雷軍。
本地主流客群流失到外地,新興高收入人群又沒形成穩定的購買習慣,武漢的奢侈品氛圍難以維繫。而縱觀高端業態在武漢的發展,會發現當地從缺的奢侈品教育以及不充足的品牌供給等問題,都完全是一個歷史的沉痾舊疾。
其實,那些將高端商業地產玩得風生水起的業內龍頭早早就入了武漢,甚至遠遠早過其它中西部省會城市。在第一太平戴維斯武漢公司商鋪部高級董事黃英波的記憶裡,IFS的母公司九龍倉到武漢市場的時間可以追溯到1992年,它在漢開發的第一個項目是漢口江灘的時代廣場,同年進入的還有K11隸屬的母公司新世界集團。
「新世界集團在中國做得最成功的兩個城市,一個是廣州,另一個就是武漢。」黃英波說。
然而,地產並不是一個完全市場化的行業。開發商能做什麼樣的商場,取決於所拿的地塊是否適合,如果沒有拿到核心項目,也不會強行去搶蛋糕,這也是如今K11 Select誕生的原因之一。對於港資、外資地產來說,武漢強勢的本土企業的確成為了制衡的主要力量,黃英波表示:「從傳統商圈來看,和武商、中商和中百三家本土企業的布局相比,港資外資的確沒拿到太多適合做商業地產的地段。」
與向來歡迎外資進入核心地塊——春熙路的成都不同,武漢傳統的商業中心在漢口,如今還多是本土企業把控,比如武商集團。
武商集團,是湖北省最大的本地零售企業,前身是1959年的中蘇友好商場,1986年進行股份制改革後,於1992年在深圳上市,成為了中國商業第一股。在湖北,武商有武漢國際廣場(2014年改名為武商廣場)、世貿廣場等多個實體商場,還經營著電商武商網。
武商廣場裡的奢侈品品牌算是完備,工作日的Gucci門店裡也是絡繹不絕。在黃英波看來,短期內都很難有誰能真正撼動武廣的位置,最合理的做法就是錯位競爭,「新入局者可以做偏設計師品牌的,或是偏年輕風格的商場,因為沒有哪個項目會把一個城市的高端業態都集中在一起,這座城市也沒法一時間容納奢侈品大牌的2到3家門店。」
的確,自開業來,這座華中名品大樓曾創造過許多次單體零售冠軍。但誠實說,武商廣場的設計和外形在如今社交導向化的年輕人看來,並不酷。它的牆面是老氣的金銅色,門店也規規矩矩,拿來和K11 Select對比,就少了點新鮮和趣味。
而據王士安透露,武漢的高端奢侈品銷售過去也全部掌握在本地五大代理商的手裡,但這些本土組織思維已較陳舊,不願創新和冒險,卻能將挑戰者阻擋在外。
不過,隨著武漢市政規劃的推進,武漢傳統商圈的版圖已經在發生變化。
如今是2018年,但若是去大街小巷上走一走,會發現無論是計程車司機還是寫字樓白領,人人討論的都是2020年。到時,除了號稱「漢版加州一號公路」的東四環計劃會竣工通車,香港藝術購物中心K11也將在武漢完成三個項目的布局;恒隆集團下的商業綜合體恒隆廣場也於同年開業。
這個時間點預示著一座城市零售業態的升級時刻。2020年,因而被視作為武漢的復興之年。
按照目前確定的方案來看,總建築面積66.1萬平方米的恒隆廣場會助力其所在地——漢正街轉型為金融、電商、零售等多業態綜合的中央商務區。早先,漢正街已面向港澳、歐美等國際品牌以及國內外高端服務業定向招商,其中,「高端」是不能妥協的硬性條件。
了解武漢的人,都不會沒聽過漢正街。這條在16世紀就存在的水陸商埠是武漢零售業的靈魂,素來有「萬商雲集、商品爭流」之名。道光年間,漢正街上就出現了」葉開泰」、「蘇恆泰」等老字號。1980年後,漢正街靠個體經營發展成「天下第一街」,但受到後來浙江義烏小商品市場等地的衝擊,漢正街開始走下坡路。
進入21世紀的漢正街變成了便宜貨的代名詞,10元買2條褲子,30塊買件羊絨大衣,一點不稀奇。而到了今天,漢正街的主營業務模式依然是批發,尤其是服裝批發,以韓裝為主,很像曾經的北京動物園批發市場。
動批沒了後,一些曾在京闖蕩的武漢商家這兩年回到了漢正街,但曾經在這裡的義烏人卻早就回到了浙江。這陣子去逛逛,店主們都會給你講幾句「轉型大計」。恒隆在建,一些商戶已經搬遷至江北區,漢正街只剩下「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等幾家大戶。
據了解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的知情人向界面透露,2012年3月起,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就開始轉型。這座建築高達9層、分為童裝、女裝、男裝等,它目前已淘汰了一部分品質不太好的商戶,嚴格把關貨源審核標準,對於一兩年不裝修的店,管理層時不時就會去提醒一下。
「很多都在往品質上走,設立了歐韓館,也在做年輕化,還有一些AR試衣之類的廠商想要進來,但武漢的市場還是比較在乎價格,不會太試來試去卻不買。」知情人說。
轉型延續至今。
現在趁著7、8月淡季,它正把一樓拿出來裝修,好迎接客單價更高的秋冬訂單。其實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的購物體驗還算不錯,東西不貴,但每家店都有按照自己的風格精心布置門臉。
「由於電商的出現,漢正街失去了許多價格優勢。但好在武漢高校多,學生放假都會來逛一下,大學生也有很多來這裡批發、拿到學校門口做生意。另外,許多商家也都習慣了早上從光谷來這裡打貨、再趕回去賣。」知情人介紹道。
而這種習慣暫時不會被高端業態的布局打破,正像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的宣傳標語那樣,漢正街是「老百姓的購物天堂」,它相信,即使未來恒隆廣場近在咫尺,住在周遭的人們依然需要享受更低更適宜的生活成本。
不過,對於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的東家——大陸橋集團來說,它的野心則立足在更為宏觀的層面。以服裝批發作為核心業務的大陸橋集團,現在還經營蘭州東部品牌服飾批發廣場、江蘇南通十字街地下改造工程等數十個項目。
創造千億級服飾市場、助力漢正街時尚力量的崛起、設立in-Lab國際時裝設計中心......這些目標如今被大陸橋集團寫在了內部宣傳冊上。依靠自己的力量,漢正街想要復興漢派女裝和男裝,和杭派、晉江派相比,漢派服飾現在老齡化傾向嚴重,要趁著這兩年提高品質和設計感。
武漢知道,自己不想也不能再依附於沿海。而這不僅是服裝產業的問題。
其實在工業、科技層面,武漢自發的創新能力不錯,但由於較好的就業機會多依靠沿海的大公司來武漢開二總部,工資水平也一般,武漢本地的人才大量外流。每一年的畢業季,高校雲集的武漢總是要目送許多大學生畢業後離開、到一線城市或沿海地區尋找機會。
然而這兩年來,隨著國家政策的調控 ,回到湖北的人才開始變多了。如今在武漢,大學生購房享受8折優惠,在鄭州、長沙等華中新一線城市的競爭上,武漢下了血本。
「中部地區,一定會更加依賴國家政策,單打獨鬥不行。」漢正街品牌服飾批發廣場知情人認為,「只有政府支持我們,企業也努力,效果才能看得到。」
年輕人回流無疑會加速城市的新陳代謝,而武漢已經開始錨定沿海省市發展。2016年,武漢提出建立無現金城市,希望建設更開放包容的社會,而當時,這樣提的只有武漢和杭州。
離開武漢十年,曾在深圳工作、如今回到武漢的龍博感覺到,這座城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只有一條輕軌線到建成14條地鐵線、光谷自貿區2017年掛牌成立再到建成東湖綠道,湖多、路多的武漢在努力從城市觀感上改變「大縣城」的印象。
現在每日下班後,許多年輕人喜歡在中產聚集的武漢天地附近約個晚飯,這裡的高檔餐飲和娛樂設施調調小資,成了老城區改造的經典之作。而在光谷,新興購物中心也在積極教育市場。
正如IFS近年來引入了數個藝術展、和巴黎左岸開展合作,來培育當地的時尚藝術氣氛,在武漢,於2011年成立於武漢市常青花園、現位於武漢市洪山區光谷K11購物藝術中心旁的K11藝術村也有著同樣的功能,它包括有7間特別為駐村藝術家而設的工作室、451平方米的藝術展覽空間、75平方米的多用途活動場地,還培育著新一代的藝術工作者,時不時還會助力外出的武漢籍藝術人回鄉看看。
很多時候,藝術、文化和人文氛圍才是一座城市居住者的軟肋。新武漢在學習接納過去的自己,這座聚集著黃鶴樓、晴川閣、古琴臺等眾多名勝古蹟的大城市同時需要找到更適合自己的創新道路。
據黃英波透露,幾年後,它也將依託「歸元寺」發展出一個在古代建築基礎上修繕而成的開放式商業街區,類似成都大慈寺的遠洋太古裡。
然而對於大多數從一線城市回歸的人來說,衝擊還是存在的,最主要體現在當地做事方式和一線城市的差異上。
「武漢依然是一個熟人社會,個人活動一旦與政府、銀行信貸、教育或醫院相關,常見反應還是走熟人流程,這樣效率更高、成本更低,和一線城市照章辦事的規則還是有差距。」龍博說。在北京讀書、深圳工作、如今回到武漢的湖北人李伊格也認同這一點,她說武漢有的吵鬧感,是深圳沒有、而北京有的。秩序感上,這座城市簡直詮釋了什麼叫做爭先恐後。
這些體會,則很難依靠商業氛圍來緩解。不過,也正是這細微之處,人們也許才能真正體味到一座城市難以被外界複製與同化的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