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胡廣欣
圖/受訪者提供
張藝謀執導的電影《一秒鐘》正在上映,影片以電影膠片貫穿劇情,喚起了許多人的回憶,也給沒有經歷過膠片時代的年輕人進行了一場科普。
2009年的3D電影《阿凡達》成為膠片時代與數字電影時代的分水嶺。自那之後,數字電影以摧枯拉朽之勢成為行業主流,膠片電影逐漸成為「時代的眼淚」。趁著《一秒鐘》上映的契機,記者採訪了有36年放映經驗的青年文化宮退休放映員張自堅,聽他講述他與膠片的故事。
過去在礦區流動放映,「連幕布後都坐滿觀眾」
張自堅是「老三屆」知青,他與電影的緣分始於上世紀70年代。他回憶:「我年輕時喜歡玩無線電,因為有這個特長,下鄉的時候被選拔進礦區的電影流動放映隊,成了一名放映員。」當時,流動放映隊負責開著車到礦山各工區進行電影放映,從國產電影《地道戰》《地雷戰》到國外電影《賣花姑娘》,張自堅都放過。他回憶,流動放映隊的工作頗為忙碌:「我們有個排映表,基本排得密密麻麻,每個工區每周基本都可以輪上一次放映。」
《一秒鐘》裡,範偉飾演的放映員範電影是村裡的大紅人,連去麵館吃麵都可以多得一勺油辣子。張自堅坦承,放映員的確是一個備受歡迎的身份:「人人都認識,去到哪都會被熱情招待。」在那個娛樂活動匱乏的年代,看電影是一件大事。每到放電影的夜晚,不僅礦區的員工和家屬,連附近村子的村民都聞風而來。「很多人帶著凳子山長水遠過來看電影。每一場的觀眾都非常多,有些人乾脆坐到幕布後面看——因為當時的幕布是透光的,在背面同樣可以看到畫面。」張自堅說,這跟《一秒鐘》裡的場景一模一樣。
每次放映前,放映員都要提前架起幕布、設好機器。颳風下雨是戶外放映的「敵人」,遇上這種天氣,放映就要中止。偶爾還會遇到一些突發情況,張自堅至今還記得當年的一次放映事故:「我們的放映隊隊長喜歡喝酒,有一次喝完酒之後急急忙忙去架機器,沒想到三腳架沒擰緊,整臺放映機在放映途中『呼』地倒地,當時膠片還在轉著呢!」
到城市影院當放映員,「不怕斷片,就怕刮花」
1979年,張自堅回到廣州,進入青宮電影院當放映員。當時,一盤35毫米膠片拷貝的放映時間約為15至20分鐘,一部電影需要5至6盤拷貝。膠片放映的步驟頗為繁瑣:青宮電影院採取雙機放映的方式,放映員不但要及時「接上」幾盤拷貝之間的劇情,還要對之前放映完的拷貝進行「倒帶」,處理「卡片」「燒片」等各種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因此,通常一個影廳就需要三名放映員。
除了放映員之外,過去的電影放映還需要「走片員」。《一秒鐘》裡就有這樣一個角色,騎著摩託車,專門負責給各個放映場地送拷貝。城市裡的「走片員」更需要爭分奪秒:當時,同一套拷貝通常由多家影院共享,一盤拷貝放映完,放映員就會交給「走片員」送去下一家影院。張自堅回憶,當年不時會出現「走片未到」的情況:前一盤拷貝已經放完了,但下一盤拷貝還沒送到,觀眾只能等待。
《一秒鐘》裡有一個關鍵情節:「新聞簡報22號」拷貝被劃花,範電影帶領全村人清洗和修復膠片。張自堅表示,放映員不怕膠片斷片,就怕膠片刮花:「斷片的處理很簡單,接上去就行。但膠片如果刮花了就很難處理,不僅要賠錢,而且這些狀態不好的膠片還會損壞放映機,之後連用這些機子放映的新膠片也都會被損壞。所以,每次收到膠片後,我們都要拉出來一條條地檢查。」
自從影院全面改為數字放映之後,笨重的膠片拷貝被小小的數字硬碟代替,放映所需的人手也大大減少。記者了解到,如今,青宮電影城每個班次只需兩名放映員,就能完成九個影廳的放映工作。
新時代再做戶外放映,「用上了數字放映設備」
從21世紀初開始,張自堅重拾戶外放映的老本行,負責青宮「青春與電影同行」的流動放映工作。從上世紀70年代的礦區流動放映隊到21世紀的「青春與電影同行」,張自堅經歷了放映方式從膠片到數字的轉變:「以前我們用的是35毫米的提包膠片放映機,後來則用上了流動電影數字放映設備。數字放映的設備包括電源、擴聲機、數字硬碟播放器、投影儀等,總體比膠片放映更輕便。」
十年時間裡,張自堅帶著大學生志願者踏遍全國各地,舉辦過多種多樣的放映活動。他們曾走進清遠陽山貧困區,給當地的孩子帶去電影和書本;也曾走進廣州的盲人學校,讓盲童親手觸摸電影放映機;還曾在2008年奔赴汶川進行文化援建,為當地群眾送去治癒心靈的電影。
張自堅在2010年退休,但流動放映的傳統在青宮電影城得到延續。目前,青宮流動放映隊仍在堅持把電影帶進機關、學校、鄉鎮、社區。參與過多次戶外放映的青宮影城謝經理介紹,如今戶外放映的片單更豐富多樣,不僅有科教片、戲曲片、紀錄片、老故事片,還有《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等熱門電影。
雖然看電影早已不是一件稀罕事,但戶外放映為民眾提供了集體休閒娛樂的機會。謝經理說:「我們在農村放映時,家家戶戶吃完飯就會走出門來看電影。還有一回,我們在廣州紅樓做了一場放映,除了廣場上的觀眾,附近居民也坐在自家陽臺津津有味地透過幕布背面看電影,特別有趣。」
編輯:海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