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自即日起發布的譯稿,是原先發表在《The China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第十卷(1879年3月-4月)裡的文章《Pootoo Ancient and Modern》。作者為約翰巴特勒(John Butler)。我將它重新編輯了一下,並加上了我自己的說明和注釋,這樣既更正了一些文章裡明顯的錯誤和有意為之,又使文章稍微易讀一點。水平有限,又要趕上每日的更新,錯誤在所難免。但仍感謝各位的閱讀,謝謝!
這裡是第五部分,集中圍繞了康熙和雍正賜予普濟寺和法雨寺的兩塊碑。我在後面的注釋裡貼了原文出來,如果對古漢語閱讀困難,可以直接忽略。我還談了一點雍正對基督教的態度,我想說,信仰,唯有信仰,才能讓人心安定。
「通過對佛教書籍的考察,我們發現「普陀」這個名字適用於三個地方:厄納忒黑(可能在印度的某個地方)、忒白忒(西藏)和位於南部海域的這個島。以前,由於國家的混亂狀態,來自海外的海盜搶劫和燒毀了沿海的大部分寺廟和修道院。
在我執政的第二十二年,我平息了臺灣的叛亂之後,大海從此永遠平靜了(沒有海盜)。此後不久,那些多年來在其他地方做難民的僧人們開始回來,察看他們以前的住處。他們砍倒了草,清除了樹木和灌木叢,開始為他們的寺院打地基。我沿途巡視經過各個城市,到了浙江西部邊界,在那裡委派一個軍官進山朝拜,又在島上的門樓上題寫了匾額。我還從自己的私人金庫中拿出錢來重建寺廟,美化和裝飾周圍的環境。無論是一根木頭,還是一塊石頭;無論是勞動者的工資,還是信使的開支,都沒有使用人民的現金。在這方面,我首先受到皇后的影響,我母親的命令;其次,我考慮到人民的幸福。
我自幼學習的書籍有經典著作、歷史,以及教導人們如何做人的著作,維護家庭,統治帝國,沒有時間去思考佛教的抽象思辨,因此我無法談論它神秘的教義。但是,正如儒家經典所說,「一切善都可以歸結為一句話(「仁愛」)。」這兩種觀點是一致的。由於上天樂於將生命賦予萬物,並在同樣的性情驅使下支持它們,因此觀音菩薩將人們從災難中解救出來。這兩個學說沒有什麼不同。
我已經治理我的國家四十多年了,一直在努力為這個國家帶來和平。國家現在處於和平狀態,但人民的生活沒有我所希望的那樣好,這一點至今令人遺憾。雖然全國那些之前心懷不滿的地方都已重新宣誓效忠,但人民的心並沒有全部回到正道上來。原因之一在於季節的特性。一個季節天公作美,我們有豐年,另一個季節天公不下雨,又有饑荒。這是我日夜思考的問題,我不能把它拋在腦後。今後,相信佛祖的力量,相信觀音菩薩的慈悲,也許就會有慈悲的雲,合時的雨,甘露,和煦的風,國家就會和平繁榮,人民就會幸福長壽。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我希望把它刻在石頭上,並代代相傳。」
這是一份傑出的文件,展示了康熙的宗教傾向,同時他的天主教精神截然相反相反的觀點。他為佛教徒寫了一封信,但他很小心地讓他們知道,他自己更喜歡孔子的主張。
他說,從青年時代起,他就把時間主要花在研究古典文學和歷史,以便知道如何管理自己、家庭和帝國,因此他沒有時間去研究佛陀抽象的教義。但他仍然認為,佛教的總體目標,就像儒家學說一樣,是為了讓人們變得更好,在這種情況下,他是贊成的。
他說:「天堂對所有被創造的事物都有一種仁慈的性情,給予它們存在,並維持它們的存在。「他認為觀音菩薩的這般性情是相同的。如果是這樣,他對她來說,就不是一個敵人。
但是康熙的兒子雍正皇帝,在宗教上卻和他的父親有很大的不同。由於懷疑耶穌會士有政治圖謀,他很早就把他們趕出了自己的領地,同時給佛教僧侶們提供了大量的恩惠。這裡有兩封雍正皇帝的親筆籤名信,這兩封籤名信都為普陀兩大寺院所收藏。當地的僧人說,他訪問了該島,但歷史上沒有關於此事記載。他寄了大量的錢來擴建和裝飾他父親重建的廟宇,並在島上建了一座看起來像印度樣式的塔--在前寺附近的太子塔。
不過,我必須先把這一部分撇開,趕快談剩下的、更實際的部分,也就是現代的普陀山。也許我詞不達意,無法準確把握,但它可能比在現實充滿更多的想像。但在我看來,現代的普陀山不同於古代,因為涉及到的已知的人可能仍然生活在我們中間。此外,還應該特別注意這個課題的這個特點,這種差異可能涉及到(1),島上的崇拜對象,(2),當前的佛教狀況。
值得探究的是,是什麼每年吸引著來自帝國各地的成千上萬的朝聖者到普陀山的神廟朝拜。一般來說,答案可能是他們去拜佛。但這些奉獻者中的絕大多數實際上並不是去拜釋迦摩尼佛,而是去拜觀音。普陀山是觀音菩薩的道場,而菩薩又是普陀山的保護神,因此,在中國各地普遍被崇拜的如來,被觀音崇拜所取代。正如以弗所城完全獻祭給黛安娜女神,普陀山幾乎完全獻身於對觀世音的崇拜。幾乎在島上的每一個轉彎處,旅行者都會遇到一些銘文,講述觀音的美德,而如果沒有對普陀的主要神袛進行概述,對普陀的描述則將是相當不完整的。
注釋與補充:
文中提到的康熙的那封給普濟寺的信,我在很多文章裡都提過。原文我就不貼了。實際上就是一篇碑文,現在存放在六十年只開一次的山門裡面。那座殿叫御碑殿,和前寺荷花池的御碑亭是有區別的。御碑亭裡,放著的是雍正寫的碑。康熙另有一文給法雨寺,名為《御製南海補陀法雨寺碑文》,貼在下面:
蓋聞圓通妙象,般若真源。開覺路於金繩,大地證菩提之慧;聞潮音於碧海,恆沙誦普度之聲。紺殿維新,滄波永靜。惟茲法雨寺者,南海補陀山大士之別院也。名山佛國,大海慈航。青嶂幹霄,高逼梵天之上;洪濤浴日,祥開淨土之場。一柱如擎,震旦指為名勝;三山可接,方輿記其神奇。值氛祲之震驚,致山川之闃寂。僧徒雲散,佛宇灰飛。比者,值清寧,慶海波之不作;地連溟渤,望法界而知歸。特頒內府之金,重建空王之宅。鳩工揆日,蔀屋不勞。庀材築基,鼛鼓弗作。珠宮貝闕,涵聖水以無邊;鰲柱鼉梁,覺迷津之可渡。坐青蓮之寶像,圓滿輪輝;藝紫竹於祇林,莊嚴毫相。瞻慈雲之普照,錫「法雨」之嘉名。「海若」效靈,天吳護法。標霞高建,來萬國之梯航;彼岸可登,作十方之津筏。藉其廣大,上以祝聖母之遐齡;假此慈悲,下以錫群黎之多福。則栴檀香外,盡成仁壽之區;水月光中,悉是涵濡之澤。勒諸琬琰,昭示來茲。康熙四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書
放在御碑亭裡的雍正書寫的碑文,名為《御製普陀普濟寺碑文》,碑文如下:
普陀洛迦山為觀音大士示現之地,歷徵靈應。自梁貞明中,是立佛寺。宋、元以來,代有修葺。我皇考聖祖仁皇帝巡行浙西,遣官興建殿宇,上為皇太后祝禧。御題賜額,勒文豐碑,以紀其事。山靈擁護,聖蹟丕昭。朕纘紹鴻基,於茲十載。念茲山為古聖道場,瑞相神光,靈異顯著。重以聖祖皇帝宸翰留貽,尤宜敬謹崇奉。爰特發帑金,重加修飾,專官往董其役。
經始於雍正辛亥年九月,越雍正癸丑年六月工成。朕惟天下名山大川,皆扶輿積厚之氣,磅礴而融結。普陀秀峙海壖,迥立於天風紫濤浩涆無際之中,尤靈秀所萃聚。宜其為仙真之所棲息。況大士,以慈悲濟物為心。隨聲赴感,無所往而不在。其示現在一時,實無時而不示現。神通感應,不可思議。即示現與不示現,舉可不論也。今夫佛法廣大無邊,大海包含無際。億萬百千裡,不足以測海之廣,而一勺未嘗非海也;億萬百千法,不足以盡佛之相,而一法無往非佛也。今以大海視普陀,一拳石耳。而菩薩現相之場,善眾皈依之地。泛慈航於彼岸,結寶筏於迷津。證普度之慈緣,顯宏深之願力。珠宮在望,香界重新。寧不與鷲峰鹿苑均為淨域之名區也歟!用為斯記,鐫諸翠珉,以誌靈山之勝概。雍正十二年正月十五日
文中提到的雍正有兩封信,另外一封是寫給法雨寺的,名為《御製普陀法雨寺碑文》,碑文如下:
法雨寺者,普陀山大士之別院也。皇考聖祖仁皇帝既修建普濟寺,上為慈聖祝禧;復念茲寺為海氛所震蕩,發帑重新,俾僧徒有所棲止。賜額立碑,增輝瀛嶠。歷今已數十載,宜加崇飾。朕特遣專官,齎內帑,庀材鳩工,不勞民力。香林梵宇,丹雘煥然。與普濟寺大工同時告竣。督臣請摛文勒石以紀。
夫大士以慈緣普濟,度盡眾生為願。朕嘗繹「法雨」之義,為濟物之普徧者莫如雨。當夫慈雲布濩,甘[雨/澍]滂沱,高下遠近,一時霑足。陵霄聳壑之喬柯、勾萌甲坼之微卉,華葩果窳,無不濡被潤澤,發榮滋長,暢茂條達,各遂其性而不自知。假使物物而雨之,朝朝而溉之,將不勝其勤,而終不足以徧給。惟本大慈悲,現大神力,周徧一切,在在具足。所謂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膚寸而合,不崇朝而徧夫天下者,濟物之功,莫大於是。神山寶剎,緇侶雲集,自當有被時雨之化,證心印而傳法乳,普利生之實用,以不負大士隨緣接引之慈恩,而副朕宏振宗風、護持正覺之至意者,朕深有望焉。雍正十二年正月十五日
這樣宏大的文章,是否是翰林院的學究們捉到,猶未可知。但總歸是史料,歷代山志裡也將這些文字視作是最大的恩寵。
宮崎市定《雍正帝》一書中,專門用一章的篇幅,用如歌般的文字,向我們敘述了雍正同基督教徒的恩怨。上文作者認為雍正厚此薄彼,打壓基督教而抬高佛教,這是不確的。作為康雍時代,複雜政治的一部分,滿清貴族兼有基督教徒的身份,使得不易釐清雍正朝宗教迫害的狀況。簡要言之,是有著純正滿清正統血統的貴族蘇努(為努爾哈赤長子褚英的曾孫)參與了康熙末年的奪嫡鬥爭,錯誤地支持了八阿哥。結果雍正登基,八阿哥倒臺之後,蘇努及其家人受到牽連,而遭到流放。蘇努最後死在流放地,但他本人並未皈依基督教。他的兒子及女眷多數都是數十年的基督教徒。於是在雍正二年《聖諭廣訓》頒布之後,第二次傷害再次降臨。這一次,這個家庭有多人下獄,但只有兩人死亡。他們在面對信仰問題的問詢時,表現出了對信仰的篤定。終於在十一年,這個家族被全部赦免。
雍正在對待純粹信仰的問題上,同他對待普陀山的佛教一樣,採取了一個較為寬容的方式。
我想要說的是,在堅持信仰這一點上,中外古今都是相同的。無論是因為海禁而流離失所的普陀山僧人,還是因為參與謀逆及篤信基督教的蘇努一家,他們在踐行自己信仰的道路上,始終如一。他們所展現的,對自己信仰忠貞不渝,足以讓現在失去信仰的我們汗顏。在另一方面,中國的宗教,無論是佛教還是基督教,在專制的年代,總是如浮萍一般,命懸一線,又在統治者手上恢復。信仰,可能只是他們的玩物吧!
以上文章是我諸多原創文章裡的其中一篇,抄襲或者借鑑都非是我的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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