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顯佛國記中的彌勒信仰
天佑
法顯將西行求法的詳細經過記錄下來,集作《歷遊天竺記傳》一卷(書成於義熙十二年,又名《法顯傳》或《佛國記》)。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介紹印度及斯裡蘭卡的地理環境與風土民情。
這部前所未有之「行記」,為後來西行的求法者起到了極大的指導作用。此書與玄奘《大唐西域記》、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都是研究印度中古文化的珍貴史料。
整部《佛國記》中,多處提到彌勒。譬如法顯初入南亞,就進入一個「小國,名陀歷;亦有眾僧,皆小乘學。其國昔有羅漢,以神足力,將一巧匠上兜率天;觀彌勒菩薩長短色貌,還下刻木作像。前後三上觀,然後乃成像。長八丈足趺八尺,齋日常有光明,諸國王競興供養,今故現在於此。」
「復順恆水西行十二由延,到迦屍國波羅奈城。……其北二十步,佛為彌勒授記處。」
「載商人大舶泛海西南行,得冬初信風,晝夜十四日到師子國。……法顯在此國,聞天竺道人於高座上誦經云:『佛缽本在毗舍離,今在揵陀衛,竟若干百年(法顯聞誦時有定歲數,但今忘耳),當復至西月氏國;若干百年,當至于闐國;住若干百年,當至屈茨國;若干百年,當復至師子國;若干百年,當復來到漢地;若干百年,當還中天竺已,當上兜術天上。
「彌勒菩薩見而嘆曰:釋迦文佛缽至!即共諸天,華香供養七日。七日已,還閻浮提,海龍王將入龍宮。至彌勒將成道時,缽還分為四,複本頞那山上。彌勒成道已,四天王當復應念佛如先佛法,賢劫千佛共用一缽。
「缽去已,佛法漸滅;佛法滅後人壽轉短,乃至五歲。五歲之時,粳米酥油皆悉化滅;人民極惡,捉草木則變成刀杖共相傷割。其中有福者逃避入山,惡人相殺盡已,還復來出;共相謂言:昔人壽極長,但為惡甚作非法故,我等壽命遂爾短促,乃至五歲。
「我今共行諸善,起慈悲心,修行信義;如是各行信義,展轉壽倍乃至八萬歲。彌勒出世初轉法輪時,先度釋迦遺法中弟子、出家人及受三歸、五戒、八齋法、供養三寶者,第二、第三次度有緣者。』法顯爾時欲寫此經,其人云:『此無經本,我心口誦耳』。」
依據這些記述,可以描繪出西元四、五世紀前後,印度佛教中彌勒信仰的概況。尤其在斯裡蘭卡,聽聞印度僧人的傳誦,基本就與「下生」系列經典極為近似了。
另外,陀歷國中的木刻彌勒像,在寶雲和法盛的傳記中也有提及,包括後來赴印的玄奘也都有記錄。(《大唐西域記》:「達麗羅川中大伽藍側有刻木慈氏菩薩像」。《名僧傳抄·寶雲》:「隆安元年,乃辭入西域,誓欲眼都神跡,躬行懺悔。遂遊于闐及天竺諸國,與智嚴、法顯發軫,是同遊造各異。於陀歷國見金薄彌勒成佛像,整高八丈。雲於像下箅誠啟懺五十日,夜見神光照燭皎然如曙,觀者盈路,彼諸宿德沙門並雲靈輝數見。」)
早期佛教(「口傳和合一味的原始佛教」、「口傳經教固化的部派發端」、「逐漸形成文字的部派佛教」),除了對於釋迦牟尼佛的信仰,並無其他「崇習」。
法顯遊歷印度,正是大乘佛教龍樹行派的發展期。雖然影響巨大,但是風格嚴謹的部派仍有自己的堅持。如僧祐《出三藏記集·小乘迷學竺法度造異儀記》云:「外域諸國或偏執小乘。……執學小乘,雲無十方佛,唯禮釋迦而已;大乘經典不聽讀誦。」
彌勒信仰作為極為特殊的存在,能夠讓所有部派接受,這是補處菩薩的身份所決定了的。法顯赴印求法,必然感同身受。據說,法顯歸國,還帶回一幅「龍華圖」(依據經典敘述,描摹情境,後被稱為「經變」)。
如《水經·泗水注》云:「又東南過彭城東北,泗水西有龍華寺,是沙門釋法顯遠出西域,浮海東還,持龍華圖,首創此制;法流中夏,自法顯始也。」
法顯西行,不僅取回經典、撰寫遊記,還帶回「龍華經變」,無疑會對彌勒信仰的傳播起到推動作用。如果說道安是「彌勒上生信仰」的早期代表,那麼法顯則是傳播「彌勒下生信仰」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