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趙大爺拎著熱水瓶邁進澡池子,吆喝一聲「換水咯,趁熱續上」。
急騰騰往外冒熱氣的水注入水池,澡堂子裡形形色色的人物便活了起來,穿越數十載,恍惚間,那悠悠池水裡滌蕩著的往日時光也被喚醒,帶著記憶裡的色澤。
每每咂摸著生活裡少了點什麼東西,總是先想著往日那空曠的藍天;想起二八自行車後邊載著喜歡的姑娘,搖搖晃晃在胡同裡、巷子裡闖蕩;想起夏夜路邊髒串和空啤酒瓶,以及……還是少了些什麼,一定有,但總是只覺得心口空落落的,不知缺了些什麼。
街邊遊戲機、電視裡播著《渴望》、你捧著搪瓷杯喝熱水、媽媽在屋裡踩著吱吱呀呀的縫紉機,嘴裡絮絮叨叨。是這些嗎?龐雜的細枝末節越堆越多,卻反而擴大了這心口的空。
春日紛飛的柳絮,夏季暴雨,秋天回家路上葉子被染了好幾種顏色,寒冬暴烈的風雪——把日子拉長了看,除了霧霾帶來持續的煩悶,年年歲歲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那麼被時間裹挾帶走的是什麼呢?心裡越來越空下去的那一塊,少了些什麼呢?
「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走近百花深處。」
歌詞這麼唱。
「只要離開胡同,就會想念北京,越來越強烈。我並非想念那搖搖欲墜的建築,而是那貫穿於胡同之中,鮮活而又瀕臨消亡的生活方式。我想念那些『當時只道是尋常』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的事物。」
書裡這麼寫。
「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看遍了大小城市,看到的全是不如意,為了自己的利益你爭我奪,為了一點點得失斤斤計較甚至不惜大動幹戈,上梁不正下梁歪,幾千年的傳統道德蕩然無存,哪裡都一樣,禮曰:華夏重信義,而胡人無。…氣節盡失啊。」
四眼和武然這麼說。
心中空落下去的一部分,藏在百花深處,是「當時只道是尋常」的生活質感,尋尋覓覓卻不可得的原因,趙大爺他老人家點地最清楚
「身心清淨,方可為人。」
從內心出發並不能糾結出答案,跳出生命經驗來看,反觀自身,問題出在:我們自己身體外部裹住了太厚的軀殼。
對時代變化,社會生活感到若有所失,但「愁不知從何而起」,實際上,我們最需要的是洗去身上外部這層厚厚的痂殼。
舊日裡的老澡堂還記得嗎?
熱鬧活絡的水汽氤氳在澡堂每一寸空間裡,暖地牆壁都沁著粒粒水珠,大傢伙都只圍著條浴巾,赤裸相對,坦坦蕩蕩。極力擺脫父親影響的「官二代」趙德東、做事永遠「八十分」的差不多先生武然、嘴裡念叨著「大勢所趨!」的棒槌、被時代擊碎的石老師、誠懇老實一輩子守著一池乾淨水的趙大爺……
他們嗔笑怒罵,一個個鮮活地似我們生活裡的身邊人。
他們上場下場,真好像我們自己在時代裡潮起潮落。
這些在清淨池水裡浸潤著,包容著的人,都來自於我們,原始而本真,隱匿在百花深處。
是這樣吧?
澡堂記憶在橫向自我記憶、縱向歷史發展的坐標軸上打了個結,真實的個體生命、真摯的人情冷暖、身心通透乾淨,剝除沉沉「痂」鎖後的我們,方可找到人生真諦,彌補心中空陷下去的那部分。
與您相約《澡堂》,在劇場,幕起幕落間覓一份騰著熱氣的真摯與清淨。我們的生命也曾這樣純粹——被水流流過,被澡堂裡的水妥帖包容過。在之前那些令心空落落的思緒,愁疑將會解開,空洞將被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