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雜貨按:5月18日是世界博物館日,經歷了漫長的疫情閉館後,各大館也不免陳詞濫調一番,紛紛向大眾發出邀請函。然而在網絡時代,「博物」早已不是一種線下的觀看特權,隨著越來越多在線圖片平臺建立,現在只需通過屏幕,就能瀏覽到許多在線收藏。如果你恰好也是@臆想圖志 的微博粉絲,那麼一定會同意這個觀點。
就如策展人大石所說,「我想大部分人和我有同樣的習慣,公號上看利維坦,微博上刷@臆想圖志。」
估計所有初入臆想圖志微博的人都會被其充斥大量的詭異、獵奇、神秘內容所震撼,細翻之下,脈絡又極其龐雜,宗教、藝術、博物學、人類學以及各種奇聞異事應有盡有,感覺就像闖入了某個Cult謎的珍奇閣。
他有近22萬粉絲,但作為背後的運營者,許多人卻對他一無所知。
這位PO主自稱為「畸零人」,在網絡上為數不多的資料中,我們可以為他的形象找到一些模糊的辨認,比如「生來擢首、謹耳、人面、鴞喙、鱗身、渠股、能止,不乳而死,魂升於天,魄入於地」等語焉不詳的文字。
對於自己的工作,他形容為「收羅世間之巫性奇景」,語氣聽上去有一種不屬於現代人的灑脫。
A:臆想圖志的這個名字最初的由來已經記不清楚了,它早期概念是藉由人類的臆想而產生的造物以及由此而來的衍生觀念形成的另一種圖景,我想要將這些圖景收集起來,因而形成了一個陳列式的賽博空間。「介於見世物小屋與博物館之間的野生存在」是對這個賽博空間的定義,或者一種錨定。見世物小屋傾向於獵奇,博物館則很專業、學術,我希望能夠存在一種介於兩者之間,汲取兩者中令我感興趣的元素,同時不受到兩者沉痾影響的一個空間,同時,這個空間也有兩者所無法涉及的領域以及裝載形式。它不屬於這兩者,保持一種不被定義束縛的可能性,成為一種中間態,同時也包含這兩者的一部分特徵,成為一種相對態。Q:你已經發了快一萬條微博了,建構了一個堪稱龐大的資料庫,至今仍然保持不斷更新,是如何發掘到這麼多千奇百怪的內容的?全部都是來源於自身的知識麼?A:這個賽博空間中所包含的是我所感興趣的內容,在構建之初,我就希望這是一個隨著我的不斷拓展而不斷生長的伴生造物。我習慣於就著某一個方向不斷挖掘,而這個方向就是人類的臆想,人類似乎存在某種超越現實的渴望,這種渴望生出了通過直接的同類相生或者相互接觸誕生了諸多臆想,這些人類造臆而出觀念就像生物體一樣能夠複製、感染、變異,形成了獨有的脈絡,順著這種臆想特質的脈絡,我構建了這個賽博空間。1599年,義大利的珍奇櫃可以說是博物館的「祖先」Q:從使用過的頭像發現你對「人臉」和「面具」似乎情有獨鍾,為什麼最後選擇了一直使用這個草莓頭?A:我認為面具存在一種特殊的效應,可以投射到人類心理認知上,進而被賦予某種特殊的社會角色,從而生成某種力量,這種力量是隨人類智識而存在的。選擇草莓頭是希望通過一種戲謔來稀釋賽博空間的硬核感,期望產生一種荒誕的感覺,也期望以此接近世界本質的荒誕、不可知。
Q:近幾年國內的Cult文化大有興起之勢,包括反熵伐紂、好奇櫃、臆想倉庫的系列展,對於這種「非官方」語境的邊緣文化逐漸走進主流視野,你怎麼看?
A:反熵伐紂、好奇櫃、臆想倉庫都是大石主辦的,他對Cult文化的構想是經由消化、演變過的,與原本誕生於國外的Cult文化是有一定差別的,他涉獵的領域更為廣泛,是經由觀念感染之後產生的變異體,這也是我所關注的點,由人腦而生的觀念、概念、理念經過傳播之後,會產生變體。就像這種形式與內容進入大眾的關注,也會被大眾所誤讀,人會先入為主的用自己的慣性思維來詮釋自己眼前的一切,由此而來的產生與發生體初衷相悖的情況。Q:除此之外,很多「暗黑美學」作家如澀澤龍彥、寺山修司等也被陸續介紹到中國,你同時作為一位寫作者,在文學上是否也受到過他們的影響?A:沒有直接受到這些日本作者的影響,影響我的是一些國外的博物學家、國內的志怪文學家,比如大普林尼、安布魯瓦茲・帕雷、奧勞斯·馬格努斯、康拉德·格斯納、扎卡利亞·伊本·穆罕默德·卡茲維尼、幹寶、段成式等等,以及現代的一些作者,比如卡夫卡、博爾赫斯、馬爾克斯、卡爾維諾等等。澀澤龍彥、寺山修司是我在探索博物、志怪的途中發現的一些創作者,而「暗黑美學」這種標籤過於浮誇,我本人來看這是一種羞恥。
Q:你收集了很多宗教、魔法、鍊金術典籍的圖像,卻對踐行這些行為不敢興趣,能不能理解為,你其實並非一個純然的神秘主義者?
A:我不是神秘主義者,我關注的是人類在臆想過程中誕生的造物,這些造物發生的觀念,以及這些觀念產生的演變支流,這是一個更加巨大的景觀,神秘主義只是其中的分支。Q:在其他採訪中,你多次強調過「巫性」這個詞,這和理性的、祛魅的現代知識體系有截然不同的區別,為何對這樣一種「附魔」的前現代世界觀如此著迷?A:巫性是指具有巫術思維的特性,巫術思維與臆想具有某種共通性,都是通過同類相生或者相互接觸等形式實現觀念的誕生、源流演變,可以說巫術思維構建了一個不涉及現實重力的場域,在這個場域中,現實的邏輯和法則不再重要,它展示了人類思維存在的另一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本身是最為吸引我的點。
Q:前段時間開始,你每條微博後面都會加一個#ドモヤン#或者#杜莫言#的tag,能否解釋一下這是個什麼梗?
A:ドモヤン是以日語片假名轉寫的「杜默言」的發音,杜默的典故是杜撰這個詞的出處。我一直希望能夠出現一門杜撰學,這應該是一門有趣需要造詣的學問,通過整理現實既有的素材,形成精緻而奇異的文本,又不同於文學、博物學、志怪學,處於一種懸浮在虛構與非虛構之間的狀態,更多的是脫胎於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博物學記載。A:臆想本身是一種存在,可以源自自身,也可以源自他者,出自他者的臆想,自然需要進行源流演變的考證,這種源流考證的過程讓人享受。而出自自身的臆想則需要考證與真實維度的契合,以實現介於虛構與非虛構之間的狀態。
「光的波粒二象性是16世紀鍊金術手抄本上太陽的流行髮型」
Q:策展人大石曾說過他的習慣是「公號上看利維坦,微博上刷@臆想圖志」,好奇你平時也會看利維坦麼?對這個「競品」是什麼態度呢?(笑)A:利維坦並不是競品,利維坦公眾號的演變可以分為幾個階段,但與臆想圖志具有很多不同氣質,無法進行比較,我會看利維坦發布的一些博物志怪內容。
A:我所感興趣的是某些漫畫所顯現的文學性、巫性,我也一直在尋找能夠契合自己內心某種感知的漫畫。到現在,我覺得很難只用一種方式,或者一個角度來區分漫畫,為漫畫設定立場,甚至我覺得需要一個立體的象限坐標,依照不同的方式來衡量,不過這樣看來還是太過於僵硬,特別是如何量化這之間的基準,似乎不管怎麼樣都可能會造成紕漏,對漫畫,還需要思考出更加靈活的機制。也許可以從漫畫的兩個基本元素「圖像與話語」來出發思考,同時加插進入作者論,也許可以製造出類似於政治光譜一樣的漫畫光譜,遺憾的是在這個領域我們並沒有太多現成的可靠理論供以利用,漫畫這方面的東西有,但還是太少,而且隨意性較大。
A: 沒有近期的打算,但微博這個平臺存在很多掣肘,有在考慮內容和形式的進一步延伸、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