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諾貝爾文學獎於北京時間10月8日19時正式揭曉,今年,來自美國的詩人Louise Glück(露易絲·格麗克)獲獎,獲獎理由是「因為她那無可辯駁的詩意般的聲音,用樸素的美使個人的存在變得普遍」。
從1901年第一屆諾貝爾文學獎頒給法國作家蘇利·普呂多姆,這一獎項已走到第120個年頭。自1901年首次頒發以來,曾有15位女性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露易絲·格麗克是第16位。
露易絲·格麗克,美國詩人,於1943年出生於紐約,現居麻薩諸塞州劍橋市。除了寫作,她還是耶魯大學的英語教授,耶魯青年詩歌獎評委。
格麗克是一位典型的抒情詩人, 對於自己的詩歌創作,格麗克坦承:「我相信,我同樣是在學習怎樣寫詩:不是要在寫作中有一個自我被投射到意象中去,不是簡單地允許意象的生產——不受心靈妨礙的生產,而是要用心靈探索這些意象的共鳴,將淺層的東西與深層分隔開來,選擇深層的東西。」
01 痛苦的人生成為創作的養料
很多偉大的藝術家,都有一些特別的甚至是苦難的人生經歷。正因為在天賦異稟的基礎上,再通過異於普通人的生活體驗和高於常人的心靈敏感度,能讓他們對生命有更深刻的理解,從而產生更加震撼而偉大的藝術傑作。這些作品濃縮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又高於生活,引領著我們的精神世界。露易絲·格麗克也是如此。
1943年,露易絲·格麗克生於一個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離開高中後曾進入莎拉勞倫斯學院、哥倫比亞大學,但均未畢業。
格麗克年輕時長得很清純漂亮,即使現在依然氣質優雅。不論什麼年紀的照片,都可以看到她堅毅的眼神,有一種美貌下掩藏不住的個性和洞察世界的淡定。
17歲格麗克因厭食症輟學,開始為期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療,隨後在哥倫比亞大學詩歌小組學習。1975年開始在多所大學講授詩歌創作。
1968年出版處女詩集《頭生子》,至今著有十餘本詩集和一本詩隨筆集。曾獲普立茲獎、全國書評界獎、美國詩人學院華萊士·斯蒂文斯獎、波林根獎等各種詩歌獎項。現居麻省劍橋,任教於耶魯大學。2012年11月出版詩合集《詩1962-2012》。
格麗克的詩長於對心理隱微之處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強的自傳性,後來的作品則通過人神對質,以及對神話人物的心理分析,導向人的存在根本問題,愛、死亡、生命、毀滅。自《阿勒山》開始,她的每部詩集都是精巧的織體,可作為一首長詩或一部組詩。從《阿勒山》和《野鳶尾》開始,格麗克成了「必讀的詩人」。
02 譯者震驚於「她的疼痛」
美國女詩人露易絲·格麗克獲得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出乎很多人預料,僅在四年前她的作品首度引進中國。
2016年5月,世紀文景「沉默的經典」系列第二輯曾推出露易絲·格麗克《月光的合金》《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最深層的需要》中譯本,是其作品首度引進。
《月光的合金》收錄了格麗克的四本詩集,《野鳶尾》(普利茲詩歌獎)、《草場》、《新生》(《紐約客》詩歌圖書獎)、《七個時期》(普利茲詩歌獎短名單),均為成熟期的重要作品。
《月光的合金》格麗克的詩歌描繪女性,顯然更多。她首先是一位神學探索者,一位熱愛豐盈自己的生命體驗的人。她用詩歌寫人與人的親密與疏離、兩性關係的微妙、孤獨而死的事實,以及那反反覆覆拍打人們心門的無意義之感。在創作上,她鼓勵人們遵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不為王侯將相去寫作,而是沉浸入生活,在日常的知覺體驗中,捕捉那些焦灼的、無法被概況的瞬間。
《直到世界反映了靈魂最深層的需要》完整收錄了格麗克的《阿弗爾諾》(新英格蘭筆會獎)和《村居生活》(格林芬詩歌獎短名單)兩本詩集;此外還有早期五本詩集的精選,涉及的詩集為《頭生子》(美國詩歌學會詩人獎)、《沼澤地上的房屋》、《下降的形象》、《阿基裡斯的勝利》(全國書評界獎)、《阿勒山》(國會圖書館麗貝卡 博比特全國詩歌獎)。
譯者在兩本書的譯者序言中寫道:
「最初讀到格麗克,是震驚!僅僅兩行,已經讓我震驚——震驚於她的疼痛:我要告訴你件事情:每天人都在死亡。而這只是個開頭。露易絲·格麗克的詩像錐子扎人。扎在心上。她的詩作大多是關於死、生、愛、性,而死亡居於核心。經常像是宣言或論斷,不容置疑。」
讀過格麗克的讀者感慨,她是一位讀起來很「疼」的詩人,因為格麗克毫不迴避生命中痛苦的時刻,她反覆書寫死亡、分離、孤獨,在寬闊的詩意中,照亮每一個無依之人的靈魂暗面,所以,格麗克是一位靈魂詩人,她處理的就是人內心最本質的一些東西。
03 家庭對其寫作的重要影響力
格麗克詩歌內容和風格,與她的出生及家庭密切相關。
格麗克出生於一個敬慕智力成就的家庭。格麗克降生的時候,迎接她的並不是家人的喜悅和期待。在她出生前七天,她的姐姐——她父母的第一個孩子不幸夭折了,這個悲劇沉重地打擊了整個家庭。儘管格麗克之後又有了一個妹妹,但這一創傷在此後多年,猶如一片無法驅散的陰雲籠罩著她的生活。
她在隨筆《詩人之教育》一文中講到家庭情況及早年經歷。
她的祖父是匈牙利猶太人,移民到美國後開雜貨鋪謀生,但幾個女兒都讀了大學;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格麗克的父親,拒絕上學,想當作家。但後來放棄了寫作的夢想,投身商業,相當成功。
在她的記憶裡,父親輕鬆、機智,最拿手的是貞德的故事,「但最後的火刑部分省略了」。少女貞德的英雄形象顯然激起了一個女孩的偉大夢想,貞德不幸犧牲的經歷也在她幼小心靈裡投下了死亡的陰影。
格麗克的母親畢業於名媛輩出的衛斯理女子學院(與宋氏三姐妹、希拉蕊·柯林頓等偉大女性是校友),尤其尊重創造性天賦,對兩個女兒悉心教育,對她們的每一種天賦都加以鼓勵,及時讚揚她的寫作。格麗克很早就展露了詩歌天賦,並且對詩歌創作野心勃勃。
她在一次採訪時回憶,小時候她的奶奶經常隨身攜帶一本詩集,她還能記得自己在四五歲的時候讀過威廉 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詩《黑人小男孩》(The Little Black Boy),還有莎士比亞戲劇《辛白林》(Cymbeline)裡的選段。
她從十多歲開始「就希望成為一個詩人」,她選擇了詩,就像選擇了自己的命運。詩就是全部,就是唯一。
可見從小樹立志向多麼重要,它會讓你在漫長的人生路上可以心無旁騖地走好一條選定的路,並且不忘初心地堅持走下去。不斷努力,不斷獲得肯定,就不斷獲得堅持下去的力量,越走越遠。
從幼年時起,她的父母就鼓勵她寫作,他們甚至會把她寫的詩列印出來進行點評。在隨筆《詩歌教育》(Education of the Poet)中,她說童年時代的她,自認為是威廉 布萊克、葉芝、濟慈和艾略特的傳人。
在這樣一個崇尚智力活動和藝術創作的家庭裡成長,露易絲 格麗克本該度過一個自由發展天賦的快樂童年,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受到如此家庭的影響,格麗克患有厭食症十分嚴重,在很長時間內一直接受心理治療。1980年她在佛蒙特州的小屋遭遇了一場大火,被焚燒殆盡。1985年,她又一次遭遇了死亡的打擊——她的父親去世了。她在這一年所寫的一篇隨筆裡說自己是一個「夢中人和觀看者」,是一個「沉迷於喪失」的作者,「二十年來等待著忍受無法逃避的喪失」。
1990年出版的《阿勒山》(Ararat)和1992年的《野鳶尾》(The Wild Iris)裡都有寄託對父親的哀思的作品。其中《野鳶尾》獲得1993年普利茲詩歌獎,將詩人的聲譽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這部詩集一直是格麗克最為奇特、傳閱最廣的作品。
04 露易絲·格麗克的詩節選
玫瑰,金雞菊,還有,黑暗中,金色的
國會大廈圓頂
變成了月光的合金,外形
沒有細節,升華,圓形,靈魂
充滿了火,那實際上是月光,取自
另一個來源
——《月光中的愛》
春天,從繁花盛開的李樹黑枝條上
畫眉鳥發出它例行的
存活的消息。這般幸福從何而來
如鄰家女兒隨意哼唱
卻恰恰入調?整個下午她坐在
李樹的半蔭裡,當和風
以花朵漫浸她無瑕的膝,微綠的白
和潔白,不留標記,不像
那果實,將在夏天的烈風裡
刻上鬆散的暗斑。
——《繁花盛開的李樹》
文學作品的表現形式主要四類:小說、詩歌、散文、戲劇(劇本),這次諾貝爾文學獎又頒給了詩歌。雖然詩歌屬於小眾群體,卻在文學界有著很高的地位。知名詩人沈浩波說: 「詩歌的作用是在每個人的內心,這個是最大的收益。」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著名詩人王家新說,他曾閱讀過格麗克的詩,他認為她的詩非常簡練、敏感,充滿力量與活力。「就像她的這句詩:『我們只看過這世界一眼——在童年的時候,剩下的都是回憶。』很經典,也很意味深長。」
前不久剛剛榮獲韓國第11屆昌原KC國際文學獎的詩人瀟瀟說,「在我看來,格麗克是一位內心洞察苦難,同時又對萬事萬物充滿了人文關懷的詩人。」她認為很多人以自己為中心,在地球上很傲慢,但是讀格麗克的詩,能夠感知到她除了以人為中心,還對除人類之外的萬物有一種平等的情懷。「格麗克的詩需要靜下心來,用靈魂閱讀。」
那些曾經溫暖過我們的詩句,一直閃耀在生活裡。
如果不去遠方,那就讀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