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
無人的街
昏暗的燈
只有一個老闆，一個食客的燒烤攤
三四張廉價的塑料桌子和東倒西歪的塑料凳子旁邊是一個看不見火苗但是熱度逼人的鐵製燒烤爐，烤架上吱吱冒油的各種擼串兒混合著孜然，辣椒，花椒的香氣唱著歡快的小曲兒，就像這座城市裡面那些火辣辣的絕色女子一樣，讓那些南來北往，腳步匆匆的過客忍不住停下腳步，不來幾串實在無法安撫已經大聲抗議的飢腸轆轆了。
以上所有的這些都來自我對於烤雞皮的美好回憶，掐指頭一算，儼然已經是十五年前的舊事了。歲月雖然是一把殺豬刀，不過感謝它刀下留情，為我留下了最好的精華。
哦，忘了介紹主角的出場地，成都，那座來了就不想走，留下就不想動的城市，雖然我更喜歡叫它錦官城，大約是受那句「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的影響太深所致。
人才落座，一口感覺已經被煙燻火燎渲染的別有味道的川普迎了上來。
「來嘛，坐，想吃點啥？」
「隨便」
「吃辣不」（估計是聽出了我的外地口音）
「微辣吧，少放點」
十來分鐘，陸續上菜。直至今日，每每想起這些細節，依然會不爭氣的咽口水，繞梁何止三日。羊肉串，掌中寶，茄子，香菇，一樣樣流水般的端上來，和西北地區的粗曠豪邁比起來，四川人無疑要精緻很多，每樣雖然都是切得小小的，但是醃漬上顯然下了大功夫。一口咬下去，或者焦黃髮脆，或者嘎吱作響，素中有葷，香中帶麻，百般滋味，混合著燙嘴的溫度，就這麼一股腦的扎了進來。
就在這麼一個念念不忘的時刻，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串烤雞皮，無疑是這頓燒烤最大的驚喜。
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吃過，所以小心翼翼地第一口咬下去一時間居然被驚到了，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竟然這麼晚才遇到？相見恨晚啊！
老闆，再來五串！
豐腴的雞油包裹在煙火氣十足的雞皮之下，被炭火烘培的裡外皆酥，嚼起來會有一種細微但卻分明的層次感。如此美味，自然捨不得大口吞下去，一小口會有一點小驚喜。舌尖已經明明觸到了那團有些發燙的雞油，牙齒卻還在回味雞皮的爽脆，整個口腔中間瀰漫著一股油脂加熱後的濃香，就連那些稍微烤焦的部分，嚼起來都有一種又脆又爽的快感。特別是那些明明已經已經研磨的很細但是偏偏可以用舌頭分辨出來的辣椒碎，花椒粒以及其他不知名的香料，不時調皮的突然冒出來，在一片軟玉溫香中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一個人烤，一個人吃，很有默契的低著頭，各忙各的。酒至半酣，舉起啤酒瓶衝著老闆晃了晃，他大概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出，忙不迭地舉起一個已經斑駁陸離的大茶缸子衝我也晃了晃，仰頭悶了一大口，不知道是濃茶還是烈酒。
這頓一人食吃的那叫一個過癮啊，以至於十幾年後都記憶猶新，無論是充滿煙火氣的場景中的無聲勝有聲，還是長夜的冷寂中那鮮活的滋味，都在心底的某個犄角旮旯留下了深深印跡。坦白說，之後再也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雞皮。哪怕是日本的頂級居酒屋裡，要麼淡而無味，要麼軟塌塌的沒有筋骨，裹腹可以，品味不行，時至今日回想起來竟然常常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要是記憶沒有發生偏差的話，這是自己第一次去成都，好在自己是人到中年才入得四川，不然說不定真的是進得夔門來，常做蜀中人了。有時候想想，說來也巧，自己遇到的每一個四川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似乎都是特別談得來，談著談著，就成了好朋友。大概那些生於此，長於此的人都已經被這方熱土滋養的別有味道了吧。
後來又去了無數次成都，對於這個城市的印象也越來越好，以至於朋友都在笑勸我搬家到成都好了。每次飛機要降落的的時候，似乎都可以聞到那股沖天而起的麻辣鮮香，以及耳邊響起的譁啦啦洗牌的聲音，還有脆生生的川普，「你個瓜娃子！」
要麼約個成都，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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