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誰讓北京龍泉寺成為了網紅寺院?
繼升和尚也許並沒有想到,千年以後,自己曾經住持過的一座遺世而獨立的寺院,會在一夜之間竄紅,而且是紅的發紫。
北京海澱區鳳凰嶺下有座龍泉寺,千年帝都,古剎林立,與潭拓寺、戒臺寺、香山碧雲寺、八大處靈光寺等巨剎相比,它只能算是小廟了。
但是,從2003年上海商人蔡群入住鳳凰嶺以後,這座殘敗不堪的寺院終於迎來華麗轉身。很多人可能會認為是蔡群惠眼識人,成就了龍泉寺的盛名,但真正出錢出力的卻是另有其人。
2002年9月16日,學誠在中國佛教協會第七屆全國代表大會上被推選為副會長兼秘書長,下定決心打算在北京立足的他開始四處尋找屬於自己的寺院。機緣巧合他認識了蔡群,兩人一拍即合,蔡群答應將龍泉寺交給學誠主持,周邊的無數高等學府,距離不遠的中關村,匯聚著各路精英,這對他推行入世弘揚佛法是最好的契機。
2004年3月28日,學誠帶著五位弟子先行入住龍泉寺。五位弟子中有2個清華博士,1個中科院博士,1個北航教授,1個北大哲學系研究生。也正是這當中的2位清華大學博士(賢啟、賢佳)於2018年以一封95頁的舉報信,把他們的師父學誠從巔峰推落深谷,應驗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古訓。
2005年4月11日,經北京市宗教局批准,學誠成為龍泉寺主持,在五位高材生的影響下,很多大學生前來尋求精神領域的超越,寬鬆、減壓,別真一格的佛門生活吸引很多大學生加入佛教隊伍,這裡成了名副其實的人才儲備庫,隨著「賢二」機器人的誕生,具有高科技之稱的龍泉寺聲名鵲起。
有了人才,就要解決衣食住行,那時的龍泉寺到處是斷垣殘壁,雖然之前商人蔡群也曾投入二百萬元進行修繕,但只是杯水車薪。於是,學誠把希望投向了同是福建老鄉的福耀集團董事長曹德旺。畢竟此時學誠的身份地位已經不同了,他伸手向人化緣多少有點抬舉別人的意味。
信奉佛教的曹德旺也確實曾向很多寺院捐過款,不過他從來都是自己派人管理工程建設,不會把錢直接捐給寺院。外行人硬要做內行事,結果是表面上看寺院建的高大上,實際使用過程中卻問題多多。但是,有性任性的使然,他讓他樂此不疲,不明真相的人更是隔岸助陣叫好。
曹德旺坦言當初學誠找他求助時,他直接問他需要多少錢?結果學誠害羞不好意思開口。其實這只是曹德旺個人天真的認為,這時的學誠在人情世故方面已經歷練的差不多了,不開口正是他聰明過人之處。因為他心裡明白,要是說多了,萬一人家認為你是獅子大開口不答應,結果會很尷尬;要是說少了又解決不了實際困難。一個是重量級的佛教界領袖,一個是重量級的企業界老闆,不可能拿萬兒八千的來搪塞,不說等於是不設上限,就看你自己怎麼表示了。
最後,曹德旺便問:「給你7百萬夠不夠?」在當時來講,這筆錢已經算是天文數字了,學誠當然滿是心歡喜。有了資金運作,剩下的事再苦再累也都無所謂了。
投桃報李,學誠並沒有忘記這位給他提供幫助的大恩人,在中國佛教界舉辦的一系列大型活動中,他都會邀請被譽為「佛商」的曹德旺作為嘉賓出席,而曹德旺更是把自己在家鄉投資近億重建的高山香燈寺送給學誠主持。學誠接手後把一座存在千年之久的香燈寺更名為「崇恩寺」,雖然當地鄉民反對改變歷史,但在財勢面前也無可奈何。
舉報事件發生後,高層領導責令學誠回到福建小廟面壁思過,安度餘生,據說就隱居在崇恩寺,也算是圓了他從哪裡來又回到哪裡去的夢。
說到吃苦耐勞,當初的學誠確實是無可厚非,說到這裡不得不再細數一番學誠南來北往的「北漂」歷程。
學誠的老家地處閩中,與曹德旺相距不過百裡,民間向來就有「好男不娶福州女,好女不嫁莆田郎」之說。意思是說福州的女人懶不懂打理家務,總是喜歡讓男人伺候;而莆田的男人雖然吃苦耐勞,精明能幹,但是做人不夠大氣,凡事喜歡斤斤計較,所以很不受人待見。
1989年,廣化寺從子孫廟改為十方叢林後的第一任方丈毅然退居了,在繼任人選問題上寺院新舊兩派之間發生分歧。當時德高望重的圓拙法師主張選賢任能,而子孫派代表卻堅決反對,他們認為寺院經濟收入要靠廣化寺海外派子孫(解放前赴印尼、新加坡弘法並定居的廣化派僧人)來支持,如果還從外面請人主持,他們會停止供養。從對外交流、經濟方面考慮,圓拙法師也不得不作出讓步。當時中國佛教人材正處在青黃不接之季,在廣化系子孫中合適的人選並沒有幾個,矮子當中選將軍,最後把尚在中國佛學院就讀的學誠召回升座。
那一年,學誠23歲,瘦弱單薄的身板,話音中帶著濃重的地瓜腔,就連普通話都說不清楚。升座可能是他人生中經歷的第一次大場面,緊張害怕到全身無風自抖。當時很多人私下悄悄議論,一個前途無量的學問僧,偏偏要回來做什麼方丈,等於是毀了。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他本身就沒有火,所以根本就燒不起來。但是,他卻有著常人無法與之相比的任性和堅持,那就是早晚課誦,二時過堂臨齋,從來不會缺席,單是這一方面的所作所為,如今全國各大叢林的方丈可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他們頂多是在初一、十五祝聖或重大佛誕日才會參加活動,其它時間想見一面都難。這一時期,學誠還在職完成了中國佛學院的全部課程,並獲得了碩士學位。
1997年圓拙法師圓寂,他一手締造的十方叢林又漸漸回歸子孫廟模式,學誠的方丈一任就是近30年。一個方丈的威望、能力可以決定一座寺院的發展走向,在學誠主持廣化寺期間,寺院的境況日漸艱難,先是地方民眾圍堵山門擺攤經商,接著房地產商在寺院後山及周邊無序開發,地方政府無視僧人的抗議,不聞不問。當地民眾還時常到寺院挑畔,毆打僧人的事時有發生,弄得人人自危,有一段時間佛學院的學生不得不開始習武以求自保。
九十年代中期,福建省佛教協會也出現了新老交接危機,原會長妙湛老和尚圓寂後,會長一職一直沒有合適人選,後來佛教界耆宿會同省民宗廳力邀界詮法師出任會長,一屆結束後界詮法師辭職歸隱,嶄露頭角的學誠被推選為福建省佛教協會新一任會長。
2002年9月16日,中國佛教協會第七次全國代表在北京召開,作為已故中國佛教協會赴樸初居士精心培養的兩面旗子(聖輝、學誠)他被推選為中佛協副會長兼秘書長,直上青雲的第二次北漂之路開始了。
權力有時候會具有一定的魔力,它很容易使一個人的欲望膨脹,觀念改變。自從學誠到中佛協住會辦公以後,在對權力的認知上他算是「大徹大悟」了。他發現儘管自己遠在北京,但是商販「圍堵」寺院,周邊商人無序開發,宗教政策落實等一些久拖未能解決的老大難問題,當地政府開始關心重視,並逐步協調解決。他終於明白當初苦苦廝守的行為是多少幼稚,處高位舞旗布陣的威嚴是何等愜意。漸漸地他開始對權力痴迷上癮,把手中的權力運用的得心應手。第八屆中國佛教協會又當選為駐會副會長,第九屆中國佛教協會正式成為會長,中國佛學院院長,社會政治待遇也移步提升,一些佛教國家的大學,為了加強交流互鑑,分別授予他無上榮耀的博士學位。
權力之手一旦伸手再難收回,遠在北京的學誠始終不舍發跡地,在廣化寺重要堂口安排親信,進行遠程遙控;對福建省佛教協會會長一職更是久佔不讓,為的是有朝一日北京假如待不下去了,回到福建還能穩坐第一把交椅。同時,還在永春普濟寺、福清崇恩寺,陝西扶鳳法門寺,仙遊女眾道場極樂寺安排徒弟或親信擔任重要職事。
別人窮畢生精力都可能實現不了的夢想,學誠只用了短短的幾十年便完成了。他成功了,開始著書立說,到處為人題字撰序,多語種的博客擁有數百萬粉絲,國內外很多寺院傳授三壇大戒時,以請到他做得戒大和尚為無上榮耀。躊躇滿志的學誠正在謀劃到國外建立寺院,要把他的弘法事業推上世界五大洲。
他的弟弟也從這位顯跡的哥哥身上嗅到了商機,做起了僧人服裝生意,下面的寺院關照也就順理成章,真的是一人得道,九祖生天了。
權力的巔峰猶如攀登珠穆朗瑪峰的過程,刺激、兇險、成就交織在一起,有的人達到了登峰造極,有的人卻折戟沉沙。是夢總會醒,是泡就會破,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作。
2018年8月1日,一封長達98頁的舉報信在網上蔓延開來,不但淹沒了龍泉寺這座網紅寺院,也讓學誠傾力打造的「九五之尊」權力大廈轟然倒塌。8月13日,隨著他的黯然南下,所有的佛教界、社會地位也相繼被辭免,只留下哪些學位隨他一起長伴青燈古佛。
對於學誠本人而言,已經足夠了,不管將來的歷史如何評說,是正是邪,總是要給他留有一席之地。對於佛教而言,卻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任憑歲月如何撫摩,這道疤痕必將是歷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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