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西安之西南約莫二三十公裡處,有個叫細柳的地方。
我回老家常常坐車要過此處,每次經過時,我總要向窗外凝望,當年周亞夫駐紮的那座兵營---細柳營,會在哪裡?
我眼裡從來沒有看見過一點關於它的痕跡,可確切知道它就在這塊我目所能及的地方。
如果沒有司馬遷《史記—絳侯周勃世家>中關於周亞夫細柳治軍和漢文帝勞軍的故事記載,後人怎會知道有細柳營這個地方呢?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鵰處,千裡暮雲平。
大詩人王維借描寫唐朝一位將軍外出狩獵回歸軍營的情景,喚起了人們對八百年前周亞夫細柳營的回顧。
細柳營之所以為後人知曉,和這位叫周亞夫的將軍不可分開。周亞夫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周勃是西漢的開國元勳,周亞夫是周勃的次子。起初只是個郡守,他的哥哥周勝因殺人被剝奪了侯爵之位,漢文帝念周勃對漢朝建國的貢獻,加之王公大臣的推舉,周亞夫繼承了父親的爵位。
楚漢相爭時,漢高祖劉邦就忽略或者無暇顧及北方匈奴的發展壯大。當漢政權剛剛建立時,匈奴就屢次進犯。劉邦率大軍親徵,由於輕敵被圍白登,七十萬大軍被圍了七天七夜,陳平獻計解了圍。後來採用綏靖政策和親,雖然獲得了一定的安寧,但是匈奴窺覷中原的野心一直未減。漢文帝時,匈奴又犯北方,文帝急調三路兵馬前線禦敵,又派三路兵馬拱衛長安。將軍劉禮駐紮長安城東霸上,徐厲駐紮鹹陽東北棘門,周亞夫駐紮在長安城西南細柳。這只是周亞夫受到重用的開始,也是周亞夫揚名青史開始的地方。
文帝為鼓舞士氣,親自去犒勞三軍。先到霸上又到了棘門,兩地都是一看皇帝駕到,不用通報主動方形,主帥慌慌張張前來迎接,走時又帥全軍去送行。
可到了周亞夫營寨,前面開道的被擋在了營門外,守門兵卒說,軍中只聽將軍之令,不聽天子詔令。等文帝到了派使者拿著符節去通報,周亞夫才命令打開寨門迎接,守營士兵還嚴告文帝隨從,軍營中不許軍馬急馳,到了大帳,周亞夫一身軍裝出來迎接,以軍禮拱手拜見。勞軍完畢,出了營門,文帝感慨地說,這才是真將軍啊,霸上和棘門的軍隊如同兒戲一般,如果敵人來襲,恐怕都成了俘虜,周將軍這裡怎麼可能被偷襲呢!對周亞夫大加讚賞。一個月後,匈奴退,文帝升周亞夫當了守衛京城的腦系。文帝在彌留之際,又推薦周亞夫給太子劉啟。文帝的確是一位深明大義的明君,周亞夫也是一位真英雄,這樣慢待皇帝,而皇帝不惱,還誇讚他的做法,這則故事讓後來人為之讚嘆,紀律嚴明也讓細柳營從此威名大振,以致七十年後史學家司馬遷將此事記載史冊,讓周亞夫從此和細柳營成為佳話。
景帝劉啟也遵照父囑,用周亞夫為驃騎將軍。周亞夫也不負帝望,幫助景帝平定了七國之亂,可以說功勳卓著,一直做到了宰相。然而一生為戎的他對政治根本是個外行,加之宰相之位對於他其實是不稱職的,文職之事確實難為了他這個武夫。他做事往往不能按照景帝的意思來,並且他參與了立太子一事,自古參與皇帝家事的大多沒有好下場。景帝也常常故意讓他出醜,他也看出皇帝不喜歡他,就告老還鄉,景帝也不挽留。
一次景帝在宮裡召見周亞夫,席上只有一塊大肉,沒有碎肉,也沒有筷子,周亞夫很不高興,轉頭叫管酒席的官員取筷子,景帝譏諷周亞夫說,這難道不夠你滿意嗎?周亞夫很生氣想發火,知道這頓飯不對頭就下跪謝退,景帝剛說起,他就已經起身離去。景帝望著他的背影說,照這憤憤不平的人,還能侍奉少主嗎。
歷史上大家都知道嶽飛是被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在風波亭,而其實早在此一千多年前周亞夫就以相同類似的罪名下獄。
起因是他的兒子為他準備後事,買了五百件皇家殉葬用的鎧甲盾牌,被人告發,審訊他的人詢問他為何蓄謀造反,他說,他所買的都是殉葬品,怎麼可以說造反呢?官員說,即使你不在地上造反,也要到地下造反吧。這是什麼狗屁理論,比嶽飛莫須有還莫須有,周亞夫一生光明磊落,怎能受了如此屈辱和折磨,絕食五天吐血而死。具有卓越軍事才能而不懂做人玩政治的周亞夫就這樣含冤而去,留下了千古遺恨。埋在了河北衡水他的墓塋至今依然高聳保持完好,似乎是兩千多年來人們對他命運不公的憐惜和愛護。然而關於細柳營的故事就從來沒有中斷過,似乎一提到兵營,就想起了那個紀律嚴明著稱的細柳營,就想起了周亞夫將軍。
唐代詩人胡曾寫了一首《細柳營》道:文帝鑾輿勞北徵,條侯此地整嚴兵。轅門不峻將軍令,今日爭知細柳營。是呀,如果沒有周亞夫的嚴明治軍,沒有漢文帝的勞軍,哪裡還有人知道這個曾經叫做細柳倉的地方。細柳倉被細柳營所湮沒,細柳營如今也沒了蹤影,只留在人們的記憶中。撫今追昔,每每過這個地方時,都會記起這位叫周亞夫的將軍。
難怪唐朝人總愛賦詩寫它,有一位大臣叫權德輿的陪同皇帝駕臨細柳驛,作短暫休息,見到軍營軍風如昨,倍感欣慰,於是寫下了:細柳肅軍令,條侯信殊倫。棘門乃兒戲,從古多其人。神武今不殺,介夫如搢紳。息駕幸茲地,懷哉悚精神。
張軍峰,號初玄,用過灃西人、鳳棲主人筆名。長安作家協會執行主席、大長安文化藝術沙龍會長、陝西散文學會青年文學委員會主任。有數百篇作品散見於報刊雜誌。《娘》獲《散文選刊》首屆全國情感類散文大賽三等獎;獲辛卯年全球華人黃帝陵祭文徵文二等獎;《啞姑》獲第二屆《小說選刊》全國筆會二等獎,《紅月亮》獲首屆林非散文獎單篇獎。出版過長篇小說《方子渡紀事》、散文集《掬水向月》。策劃出版過多種文集以及策划過大型文化採風活動以及詩歌朗誦會等。
愛好書畫,閒來抹幾筆,逸興而已。
文觀:我為我歌、我歌我心。不是詩人,但有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