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今天的利東街上,當然無法想像上世紀八十年代囍貼街的熱鬧,但是喜見這條街道近年重新演繹它的浪漫,甜蜜情侶手拖住手走過分享同一杯美國Emack & Bilio』 s雪糕,遛狗的街坊拉著狗繩互道家常,高雅潮人在茶坊和咖啡店暢談文藝。
走在繁華的利東街上,好像不會再緬懷昨日的囍貼街,卻不知它的未來可會如歌般再化成「墳起的荒土」?過去和未來彷彿同時蒸發,人只在當下穿行。
人都渴望安穩的生活,香港人也一樣,但是香港人習慣性地對未來感到不安。浮城中每一樣帶有歷史感的景物都會消失,浮城中的人對於它的未來異常敏感。
近年香港作家再次群發性地表達對未來的憂慮。潘國靈的長篇小說《寫託邦與消失咒》、陳冠中的時評文集《烏託邦、惡託邦、異託邦》、廖偉棠的書評集和影評集《異託邦指南》,這幾本書的書名都直訴未來不會是美幻的烏託邦。潘國靈的《寫託邦與消失咒》是關於一位作家的故事。主人公在寫關於「消失」的小說,卻在寫作過程中把自己「寫」消失了,進入了另一個真實存在並可以觀照現實的空間,很接近法國哲學家米歇爾.傅柯(Michel Foucault)提出的「異託邦」(heterotopia)。異託邦是指真實存在的社會空間,文化在這裡再現、競爭和倒置,作為與現實世界對話和磋商的基礎。
利東街何嘗不是如此?但是把一條破壞原有居民生態、商業化程度如此之高的街道稱為異託邦,卻又是很可笑的。走進利東街,彷彿可以擺脫歷史和文化賦予香港人的兩種情感規訓,即對過去的眷戀以及對未來的不安。近年帶著這樣的情感觀看當下不斷消失的景物,總覺得處於困境之中,只得到一種末世感,正如歌詞所寫:「階磚不會拒絕磨蝕╱窗花不可幽禁落霞」。人不可能回到已經消失的囍貼街,也不可能立足於說不清楚的未來,只能立足於當下的利東街、觀照當下的現實、參與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