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的柏林圍牆一段,代表永恆的記憶
牆塌之日
「這項政策將何時生效?」
「據我所知……立即生效,毫不拖延。」
時任東德統一社會黨中央政治局委員沙博夫斯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一個不恰當的回答徹底改變了世界歷史。
28年前,東德當局決定放寬對東德人民的旅遊限制,卻被沙博夫斯基誤解為開放邊界。興奮的東德民眾當晚衝向柏林圍牆,鑿出了幾條通往西柏林的通道。面對洶湧人潮,東德JC也不敢妄動。就在這一天,修築於1961年8月13日的柏林圍牆成為了「擺設」。自由之路從此敞開。
柏林圍牆上著名塗鴉:「兄弟之吻」,系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和東德總書記昂納克兩人。由俄羅斯藝術家弗魯貝爾與1990年(柏林圍牆倒塌第二年)根據真實照片創作。
這堵被前德國統一社會黨總書記昂納克稱作「將存在100年」的柏林圍牆為世人留下了太多故事。這其中,東德人民的「翻牆史」便是不可磨滅的一環。
為逃亡西德而企圖翻越柏林圍牆的東德人,被東德JC抓住。
從「跨網」到「翻牆」
西柏林在冷戰中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因為這個地方幾乎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飛地——雖然西柏林全境都在民主德國境內,但西柏林終歸是聯邦德國的領土。這意味著,只要翻過柏林圍牆,就等於逃到了聯邦德國。
1949年到1961年大約有250萬東德人逃入西柏林。1961年,為避免以往每年幾十萬東德人(包括熟練技工)逃往西德,蘇聯和東德一夜之間修建了155公裡的柏林圍牆,從此很多親人不能相見。
一個西德小男孩,手持兩輪車,與柏林圍牆(修建中)下的邊防警員閒聊,哪知政治的兇險。
最初的柏林圍牆並非一堵牆,而只是一道由鐵絲網、磚石和混凝土構件組成的隔離線。「牆」兩邊的東德和西德居民甚至可以隔著鐵絲網面對面相互安慰。對於此時的東德人民而言,逃往西德並非難事:一個人只要可以通過鐵絲網,那麼他就會「邁向幸福的彼岸」。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東德士兵舒曼。
1961年8月15日,年僅19歲的舒曼跨過鐵絲網逃到了西柏林。他「翻牆」的瞬間被攝影師雷賓拍下,這張照片也成為了經典之作。
事實上,在1961年8月13日邊界封鎖後的36小時裡,已經有9名類似舒曼的東德士兵「叛變」。爾後,柏林圍牆加長、加厚,戒備也更加森嚴,想翻過這堵障礙變得愈發困難。甚至可以說,東德人民的每一次成功「翻牆」,都幾乎是一出《碟中諜》大戲。
人類歷史的血腥一頁
儘管舒曼屬於幸運兒,然而社會主義的東德人奔向資本主義的西德根本無法阻止。在柏林圍牆存續的28年間,據不完全統計,共有5000人成功地翻越了柏林圍牆逃到了西德,但255人越境時死亡,其中171人在柏林圍牆下牆上被東德JC射殺。死因包括被衛兵槍殺、被逮捕、跳界樓摔死、被電網電死、被100米犬繩的警犬追咬而死。柏林圍牆共14000名士兵把守,翻牆跑掉難上加難。
第一個被東德JC射殺的翻牆者,是18歲的彼得·菲西特。1961年,他已經爬到了柏林圍牆的頂部,就在此刻,槍聲響了……彼得還是摔在了柏林圍牆東側,他在牆下躺了50分鐘,沒有一個東德JC上前救治。彼得的呻吟越來越微弱,西柏林的上千人群爆發出憤怒的抗議聲。「你們是殺人犯!」「你們是法西斯!」,西德的JC冒險將急救包越牆扔向彼得。但為時已晚,彼得的血終於流盡。
另一位罹難者列在翻牆死難者名單之末,他以自己的悲劇,結束了28來的悲劇歷史。他就是東德青年克裡斯格弗洛伊。
克裡斯格弗洛伊紀念碑
克裡斯格弗洛伊是猶太人,酒保,20歲,他在即將翻越柏林圍牆的瞬間,被東德JC射殺,身中十彈,極為慘烈。他死後九個月,柏林圍牆終於被推倒,他成為最後一位柏林圍牆死難者。
為了自由可上天入地
儘管奔向自由如此兇險恐怖,但很多東德人誓死一搏,他們以無窮的智慧和極大的勇氣,採取並創造出很多匪夷所思的逃亡方法,令世人大開眼界,佩服之至。
西德民眾隔牆相望東柏林
以下是一些著名事例和逃亡方法:
1,1961年柏林圍牆初步完成時,最早明白過來的東德人已經開始用生命搏擊柏林圍牆,一位技工跨過正在樹立的鐵絲網跳進了西柏林,有人跳進運河遊到了西柏林。
1961年8月13日,剛剛建成的柏林圍牆,部分還是鐵絲網。圖為東德軍人和西德小男孩
與此同時,西德人湧向柏林圍牆,向牆那邊的同胞投擲自己的通行證,身份證件。到蘇聯軍隊能夠阻止這一舉動前,數以千計的證件已經被扔到了東德同胞的手裡。大批東德人藉機混在返回西柏林的西德人中間偷渡逾越了柏林圍牆。
一名東德男子越過柏林圍牆逃到西柏林的瞬間
2,柏林圍牆樹立以後,第一個逾越柏林圍牆的是一個青年,他用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向鐵絲網。但是,三名東德JC追上了他,將他打倒在地,被打倒的他竟奇蹟般奪過槍,一邊對峙一邊繼續向西柏林飛奔。JC衝上去和他又一次扭打成一團,並且一刀刺進青年人的膝蓋。就在此刻,西柏林群眾雷鳴般的怒吼驚醒了三名JC,因為他們已經越過了柏林圍牆,來到了西德的土地上,成了違法者。他們只得扔下青年退回東柏林。這個青年拖著殘廢的腿,一邊拼命呼救一邊爬到了西柏林。
3,飛車:一個澳大利亞人和一個阿根廷人把自己東柏林的女友塞在汽車後備箱裡,飛速衝向柏林圍牆的交通站,從槍彈中穿過欄杆完美衝到西柏林的土地上。 就在他們在西柏林舉行婚禮時,憤怒的東德當局把欄杆下面裝了無數垂直的鐵條,別說是車,就是條蛇也休想從欄杆下面再鑽出去!
4,地道:東柏林一個男子從他家挖地道,經過地道從柏林圍牆的下面鑽到了西柏林。這個地道挖了好多年,每天的土裝到汽車後備箱運走,終於這個深12米的地道挖通了,沒驚動東德秘密JC就帶走了好多人順利到達西柏林。
東德JC發現的穿過柏林圍牆的地道,它是東德人逃亡西德的最安全途徑。
5,飛機直飛:東德人克魯格就曾利用民主德國體育技術協會的輕型飛機(茲林Z-142)穿越柏林圍牆,並降落在西柏林的英國空軍基地。不過,有條件坐飛機「逃離東柏林」的「壕」畢竟太少,多數東德人民只能採用一些「土辦法」。
6,撞牆:在柏林圍牆剛完成的那一年,由於牆還不是很堅固,有人就想出了辦法,開重型車輛直接撞牆!直接衝開柏林圍牆進入西德。1961年,這類事件多達14起。
布魯希克和他的同夥同樣是利用大客車衝擊柏林圍牆,但是他們的行動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JC向客車密集射擊,客車起火燃燒,但伴隨一聲巨響,柏林圍牆被撞開了一個大缺口,整個客車衝進了西柏林!歡呼的人群擁上來迎接,但駕駛座上的布魯希克身中19 彈,停止了呼吸。同年另一輛大客車試圖衝撞柏林圍牆被擊毀,車上15人全部死亡。
7,造潛水艇:1968年,一位東德青年利用河流潛水到達西德。這位青年用的是摩託車馬達,配上自己組裝的鋼板,還有導航,壓縮氣體等系統。硬是在家造出了一個個人用的小潛水艇。這潛水艇在水下航行了超過5 個小時,才從西德那邊冒出來,其中沒有發生任何事故。該青年的逃亡過程使他立刻在西德找到了工作,各大機械公司競相聘用該青年為設計師。
8,熱氣球:1979年某夜晚,從東德一個家庭的後院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熱氣球。氣球下面的吊籃裡裝著兩個家庭--兩對夫婦和他們的四個孩子。這個氣球完全由這兩個家庭手工製成,花了數年的時間。這個熱氣球在通過柏林圍牆的時候,令東德JC目瞪口呆,
當熱氣球升高到了2800米以上的高空,東德和蘇聯空軍飛機出動攔截,但是熱氣球在28分鐘的飛行以後,8 個逃亡者已經安全落地西柏林。
為防止逃亡民眾採用跳樓的手段,越過柏林圍牆,東德當局將沿邊界的高樓窗戶全部封死,即著名的「死樓」。後來,乾脆將其全部推平。
9,跳樓:臨近柏林圍牆有一些高樓,採用跳樓越過柏林圍牆風險很大,有摔死摔殘的。年紀最大的跳樓者是一位77歲的老太太。她在跳樓之前,嚇得癱倒在地板。無論大家怎麼鼓勵,就是無法一跳。就在柏林圍牆西的西德接應者感到失望並準備散去之時,東柏林的JC發現了情況,衝進了大樓。JC破門的聲音一下子給了老太太無窮的動力,她衝向窗口,果斷的一躍而下被西柏林人群接住成功逃離。
攝影大師布列松拍攝的「柏林圍牆邊」,三個柏林人隔牆眺望。
10,彈射:由於跳樓逃亡人群增多,東德當局把柏林圍牆東側的高樓全部推平,空出一片幾百米的「恐怖區」。但還是有人延續了這個跳樓逃亡法。一位東德工程師設計了一個強力彈射裝置,從東柏林市內的高樓起跳,「彈」了數百米到達西柏林,然後利用自己製造的降落傘緩緩落地。真不愧為「德國製造」。
西德民眾聚集柏林圍牆上抗議東德的暴行。
11,在汽車引擎蓋內藏人:不要說發動機的溫度高,廢氣多,人放那裡多半不燙死也憋死,況且引擎蓋內空間逼仄,能放得下人? 事實證明,那裡可以放下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可以在引擎旁邊至少呆2個小時以上,還保持清醒。9個從引擎中逃亡柏林圍牆的東德人可以作證。他們的故事甚至連金庸武俠小說描寫的『縮骨功「也相形見絀。
他們練就了一身特殊功夫,就是把自己扭曲成特定形狀,就好象沒有骨頭,根跟橡皮泥似的,把身體一點一點的塞進了引擎與蓋子之間的縫隙裡。等到達西柏林以後,他們要用1- 2小時的時間,慢慢地,先出腦袋,再一條腿一枝胳膊的,一點一點把自己「還原」。
他們覺得自由的可貴,寧願用生命去換也值得。
12,在所有翻牆方式中,最「霸氣」的當屬是隸屬於東德人民軍的沃爾夫岡。這位東德軍中的普通文職人員成功從軍營中偷出了一輛蘇聯裝甲運兵車,並直接撞向了柏林圍牆。雖然沃爾夫岡在「大冒險」中受了重傷,但他最終獲得了西的解救,並成功逃脫。
這件事在當時震驚了歐洲,也令修牆的東德士兵淪為笑柄。
撞牆成功,身負重傷,終於逃離東德。
13,改裝特殊車:一個住在西德的澳大利亞小夥為了將心愛的姑娘帶離「險境」,特地參照東德哨卡的路障欄杆高低改裝了自己的車。他將車身高度改裝到比哨卡的路障欄杆還低,然後趁著守衛毫無防備時,猛踩油門,成功飆回了西柏林。
除上述非常規手段外,東德的有錢人會選擇搭坐大使館車輛出逃西德,這樣更安全也更舒服一些,不過價格卻「很可觀」——需要花費10000西德馬克到15000西德馬克不等。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翻牆」方法是頗具傳奇意義的57號工程」。「57號工程」是一條地道,因幫助57人逃到西柏林而得名。地道的修建者富克斯是東德人,成功逃到西德後為幫助更多東德人民逃脫而於1964年修築了這條地道。地道起於西柏林的一家麵包房地下室,通向東柏林一套公寓的浴室。為了幫助東部親友逃離,富克斯不僅招募了協助逃亡的志願者團隊,還設計了逃亡專用暗號,只要一西柏林的志願者發出信號,東柏林的「翻牆者」即可行動。
條條大路通西德
時過境遷,「東歐劇變」,許多東德人民趁這個歷史機會,奔向了西德。
德國青年在殘存的柏林圍牆上舉行紀念活動
1989年,東德「友邦」匈牙利「變天」。當年5月,匈牙利和奧地利邊境都可自由通行,大批東德人以赴匈牙利旅遊為由逃到匈牙利,隨後途徑奧地利奔赴西德。
德國民眾「淹沒」柏林圍牆,歡慶這座隔離之牆的崩塌。
波蘭和捷克(當時為捷克斯洛伐克)等國政局也出現變化,一些東德民眾旅行到這些國家後便隨機前往西德大使館尋求避難。正因此,當時的使館外帳篷林立,頗為壯觀。
大批東德難民的到來確實為這些國家帶來了一些困窘,但當地政府和西德方面並未過多為難難民。許多難民乘坐火車順利到達西德,西德也為這些人準備了生活必需品。
德國領導人悼念柏林圍牆死難者
為了一堵牆鬥智鬥勇的日子在11月9日結束。那一日之後,東德人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跨過「柏林圍牆」走向西德。
在柏林圍牆倒塌後不到1年的時間裡,也即1990年10月3日,兩德走向正式統一,世界也從此少了一堵反人類的禁錮之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