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謙是清代著名書畫家、篆刻家,與吳昌碩、厲良玉並稱「新浙派」的三位代表人物,與任伯年、吳昌碩並稱「清末三大畫家」。
趙之謙從青年時代起,就刻苦致力於經學、文字訓詁和金石考據之學,取得了相當的成就。尤精書畫、篆刻。趙之謙善於向前人和同時代各派名家學習,同時又不囿前人,勇於創新。在繪畫上,他是「海上畫派」的先驅人物,其以書、印入畫所開創的「金石畫風」,對近代寫意花卉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書法上,他是清代碑學理論的最有力實踐者,其魏碑體書風的形成,使得碑派技法體系進一步趨向完善,從而成為有清一代第一位在正、行、篆、隸諸體上真正全面學碑的典範;在篆刻上,他在前人的基礎上廣為取法,融會貫通,以「印外求印」的手段創造性地繼承了鄧石如以來「印從書出」的創作模式,開闢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趙之謙生於浙江紹興,在他在二十歲左右學印初期,浙派大家趙之琛尚在世,對印壇影響巨大,不難理解他會對西泠八家篆刻產生濃厚興趣,在其同治四年所作《杭四家印稿》序中寫道:「餘少學曼生,久而知其非也,則盡棄之。」從趙之謙早期的印「理得心安」(1852年)和「書香世業」(1852年)可以看出濃厚的浙派切刀風格。作「理得心安」時趙之謙24歲,其邊款是模仿浙派「倒丁」單刀楷書款,但稍顯稚嫩。這是目前所見最早趙之謙學習浙派時期的邊款。
鹹豐四年(1854年)所刻「趙之謙印」款中,可以看到他的邊款用刀已經生辣利索,頗得浙派風貌。浙派的蒼勁秀挺似乎一直保留在其後來的魏碑邊款中。且由於趙之謙書法受到何紹基影響,其邊款字也帶有相對浙派較寬博的顏體風格。鹹豐七年(1857年)印作中,出現了臨摹鄧石如風格的朱文「鋤月山館」(款:完白山人刻法。丁巳,冷君),以及朱文「蕺子」(款:完白山人為程易疇徵君刻「葺郎」小印,真斯篆也。師其意為此,蕺子屬,撝叔作),刀法已較成熟。
由此可見,趙之謙印風在鹹豐七年(29歲)之前,開始由浙派逐漸轉向鄧石如。值得指出的是,雖然趙之謙印風轉向鄧石如,然而一直到同治二年前夕其邊款仍然是以單刀「倒丁」楷書為主。趙之謙曾自謙不善行草,說「只能描其形」,這顯然不能當作他沒有繼承鄧派行草邊款的真正理由。較鄧派的雙刀行草邊款,浙派單刀楷書更接近毛筆的書寫姿態。
趙之謙比陸維釗早大半個世紀,一為19世紀之人,一為20世紀之人,沈曾植則介在兩個世紀之間。趙氏故世於1884年,陸氏出生於1899年,兩人無緣有相識的可能。沈曾植則只比趙之謙晚一輩。趙、沈生活在清代晚期,時碑學已中興,前後及同時代有何紹基、楊峴、張裕釗、楊守敬、康有為等碑派大家。陸維釗謝世於書法熱振興之前,其所經歷之世,正是中國最動蕩的時期之一。從書法史的角度講,近現代一方面承繼清代碑學,另一方面也有復歸帖學者,但也有不少則熱衷於碑帖融合,或帖性碑體,或碑性帖體。比起晚清書家,陸維釗等現代書家在碑帖融合的程度上或可能更深刻。
趙之謙早年從帖學。其曾自述:「……然少時就傅,則受教村學究,仿上大人;盛壯,志科第,便致力太史筆、狀元策,烏熟勻圓。」2可見閣帖、「館閣體」對其年輕時代的影響。從其所遺書跡看,在崇尚碑學之前,趙學習顏書,且能自成風格。不過,其學顏仿佛以何書為中介——其書透出的舒雅之氣,更多的得自何紹基。何紹基寫顏,在結字上增加了溫和感,用筆則以顫澀法出之,故不及顏書雄強,但柔性似更過甚。趙之謙稿草極似何紹基,大字則去其澀意,線性溫雅自然,而雄渾之氣不足。對溫雅的追求,似乎註定趙之謙往後寫碑的基調,康有為斥之為「氣體靡弱」。
趙之謙平生少作草書,從中年草書《為漓汀草書集聖教序聯》觀之,渾厚質樸中見飄逸,亦全出自北魏筆法。趙之謙逐步地完全放棄了顏體書而轉向了北魏書法。他36歲為祁季聞書寫楷書自作詩十二開冊,可以說是他學北魏書初期經典。而此一年前,趙之謙還保留著顏體書風,僅僅一年的時間,他的書風便發生了質的變化,這對常人而言,是不可想像的。從此,他棄顏人魏,一發而不可止。37歲時,致胡培系(子繼)函中述道:「弟讀《藝舟雙揖》者五年,愈想愈不是。自來此間,見鄭嘻伯所書碑,始悟卷鋒。見張宛鄰書,始悟轉折。見鄧山人真跡百餘種,始悟頓挫。然總不解`龍跳虎臥』四字,及閻研香(漢軍,名德林,包氏弟子之一)來,觀其作字,乃大悟橫豎波碟諸法。閻氏學此已三十年,其訣甚秘,弟雖以片刻竊之,究嫌驟人。但於目前諸家,可無多讓矣。書至此,則於館閣體大背,弟等已無能為役,不妨各行其是。」
因此,一個人的書風,各種書體最終如果能得到統一,則其必具獨到風格。50歲之後的趙之謙,尤其是他最晚年的作品,各種書體均已達到了「人書俱老」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