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母親背著月光,
在麥地裡揮舞鐮刀,
麥粒進了竹筐 ,山梁便瘦了。
母親最大的幸福就是眼前一堆堆麥子,
母親的幸福像一隻蝴蝶盤點一朵花兒,
像清風搖曳起草木,
像老黃牛擺脫冬水田的束縛,
簡單而又深遠……
01麥子黃了
夏天說來就來了,很是直白,一點也不講究。轉眼天氣就熱的越發明顯,盛放的花朵們也漸漸寂寥了下去。
田地裡綠油油的麥子悄悄變了顏色,先是厚綠夾著淡黃,再由淡黃直接成了金黃色。
聽著「包穀,包穀,收麥種穀」的鳥兒聲,就知道布穀鳥躲在山窩上催促著農人該收割麥子了。
哦!故鄉的麥子又成熟了。
是的,麥子成熟了。輕淺的,骨子裡卻是熱情奔放的。
聞,麥子很香,麥子偷聽了誇獎,便驕傲了,香氣肆意瀰漫田野。
一大塊、一大塊金黃的麥田,在初夏的風中像一幅古樸典雅的油畫緩緩舒展開來。
02母親與麥子
麥子成熟的時候,母親喜歡背著手在田地裡巡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歡喜,時不時的攬過幾株麥子仔細端詳一番,想必是在查看麥穗的飽滿度,以便判斷是否可以收割。
手指掐斷一支麥穗在掌間輕輕磨搓,麥粒便脫落在掌心,挑選幾顆麥仁放進嘴裡,一陣咀嚼聲,一縷淡黃的麥汁鑽出牙齒的缺口,從母親嘴角溢出,喜悅在陽光下綻放。
「生麥仁也那麼可口嗎?」對我的問話,母親思索一番,不置可否,陷入沉思中。
「我就是用兩袋麥子換的。」母親說這話的時候,幾十年過去了仍舊有些傷感。
六歲那年,外公去世,外婆為了養活一大家人,兩袋麥子就把母親送給一戶人家做了養女。
親情給了她生命裡的光。如今,她卻要用幼小的身子來抵禦沒有親情的黑夜。黑色可以欺騙她的眼睛,淚水掩蓋了她內心的絕望,使得她深信在第二天醒來,昨天只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那個晚上,母親在惶恐中多麼期待奇蹟發生,自己的母親突然帶她回家。
那個晚上,外婆在那戶人家的村子外蹲了一夜。
從此,母親對麥子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哪怕是掉在地上的一粒麥子也要拾起來,擦乾淨帶回家。母親拾起的不是麥子,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是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娃,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吃上新麥粑粑了!」母親的笑,不是因為眼前的豐收,而我分明看到一粒粒希望在她掌心跳動、蔓延;那是生命在她的呵護下的延續。
轉身,母親對著遠處山谷大喊:麥子成熟了哦!
麥子熟了,那是生活饋贈給母親的最好願景!
03收穫永遠是母親最希冀的話題
收麥子了哦!
伴著「刷刷,刷刷」聲響,鐮刀在麥地裡上下翻飛,麥稈就露出一把把手腕粗細的麥茬。
一捆捆割倒的麥子躺在大地寬厚的懷裡,像剛出生的嬰兒,迷茫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母親是割麥的好手,刀刃泛著白光,一出手就割倒一大把麥子。割完一地的麥子,母親找來幾根麥稈往麥腰子一捆,麥子就被打成捆,裝在背架子上背運回家。
陽光灼灼,汗水飛落,只有不停倒下的麥子證明收穫與艱辛永遠相伴。
是的,收穫永遠是農人最希冀的話題。母親沒有讀過多少書,也沒有遠大的理想,她只知道養活一家人是她的責任,不能讓孩子餓肚子是她活著的託底。
母親,又何嘗不是田地的麥子,雖然普普通通卻又擁有無上的生命力,給人生以努力,人生給予生命以無限。
風吹過,雲飄過,歲月悄然走過,卻仍舊帶不走靈魂深處麥子飄香的味道……
作者:鄒謇
編輯:姚璐
※鄒謇,一個痴迷寫作、國畫,喜歡花花草草的中年大叔,已出版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著有長篇小說《太醫令》,《冥圖》,《春野小村長》,《我們的青春拐角》等作品。多有疏漏,煩請斧正。感謝您的閱讀、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