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那一年,蘭州一帶的新麥,熟了。在水面上混了三十多年的父親,回家來,坐著羊皮筏子,回家來了……半尺厚的黃土,熟了麥子呀!」這是現代詩人海子於1985年創作的一首新詩《熟了麥子》。
文|莫小北 圖|來源於網絡
以前,不管冬天還是夏天,黃土高原的貧瘠總是透露著灰黃的顏色,灰黃是這片大地該有的顏色。半尺厚的黃土,續寫著老一輩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故事。還記得2013年,寫過一篇《故土難遷》的散文,當時聽家裡人說由於這片貧瘠的土地部分地方已不再適合居住,需要遷移到新疆昌吉,那邊條件相對較好。然而擺在新老一輩眼前的依然是難以割捨的故鄉情,故土難遷。
熟了麥子!童年的所有,還是要從麥子說起。
甘肅靠近中部地帶,也就是我們經常提起的四大高原之一的黃土高原地帶,這裡溝壑縱橫,一條條被雨水衝刷的溝壑如同這裡的父老鄉親眼角的皺紋一樣深邃。90年代,這裡依然是坡地居多,那時候政府號召修建水平梯田,幾乎每年春初土地剛解凍,每家每戶分配一塊坡地,就靠鋤頭一夯一夯的刨出了一片一片的梯田來,幾年,十幾年,這裡的坡地真的少了甚至沒有了,而大片大片的梯田成了夏天一道靚麗的風景。
那時候村裡都很窮,鄰裡之間互幫互助,好不熱鬧。似乎大家還是保留了一部分集體勞動的熱情。正是靠著大家對於這片土地的熱愛,如今的黃土高坡似乎沒了坡,都是一片一片的梯田。
這樣一片一片的梯田,緩解了溝壑的繼續擴大,也保住了減緩了水土流失,畢竟在西部尤其是黃土高原地帶,降雨的不規律,種地似乎千百年來一直就是靠天吃飯。
那個時候的黃土高原,果樹很少,似乎對於大家來說,吃飽飯才是第一要務,至於蘋果,桃子等水果,可有可無。誰家有幾麻袋的糧食,那可令多少鄰裡鄉親羨慕,誰家有幾箱蘋果似乎大家並不在乎。
小麥種子那可是稀罕東西,為了防止老鼠、害蟲吃,在種小麥的前一天就會拿敵敵畏參水噴一下。然後,鄰裡鄉親互相幫著種上小麥,等5月多,一茬一茬的鋤草可不能錯過。童年上學那會,老師時常會安排勞動課,勞動課就是幫助老師家裡的小麥鋤草,那時候鋤草可是最有意思的課,畢竟是在野外,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抓些昆蟲帶回家。
等到小麥開花,然後開始上穗的時候,也就短短半個月左右。學校在鄰村,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15分鐘的回家路程,途中偷偷的摘幾朵麥穗帶回家烤了吃,儘管麥田邊上寫著「打過農藥」,但是那時候似乎覺得農民的謊言總是帶著些許善意。烤麥穗吃進嘴裡的那種麥香的味道,似乎那個時候的小麥都可以榨出油來了。
6月下旬到7月,大片的小麥開始陸續成熟,為什麼是陸續而不是同時成熟呢?黃土高坡的梯田也分陽面和陰面,陽面的小麥成熟的要早於陰面。這個時候正好已經到了暑假,對於農村的孩子來說,暑假是噩夢,暑假也是最長漫長的勞動課,在這個長達一個月的勞動課裡,你不僅學會了割小麥,挑小麥、打小麥、摘花椒等,可以說一個月下來,皮都能被曬黑一層,肩膀都能被磨破一層皮下來,手都能被花椒刺扎出好幾個傷疤。
地塊的不完整性和狹小導致這裡並不適合大型機器收割,也就有了我們經常提到的一個職業「麥客」,6、7月正常是雷雨頻繁的時節,搶收小麥成了當務之急,白天天氣熱,早上十點到下午二點,然後在地裡吃個午飯繼續割小麥,晚上八點天還沒黑,可以挑小麥了。一根扁擔成了最便捷的運輸工具,從晚上八點一直忙到晚上十點,甚至有些老一輩覺得晚上借著月光挑小麥涼快,一直幹到凌晨。早上不到五點點天空魚肚白,開始繼續挑小麥,一捆小麥二頭放,查不到100斤的樣子。
老一輩在這樣一片土地上長時間彎腰的勞作,扁擔的負荷,脊背彎了,腿腳不靈敏了。但是對於這片土地的熱愛卻絲毫不減,麥子熟了,老鄉似乎都成了一個個「富人」,敦厚,憨實。
一般來說,除了在改制前的自留地,很多村莊的田地都比較遠,一個來回至少得半個小時。很多時候,為了能夠一次挑多一些,也就硬撐著給自己加一大捆小麥。中途想休息,擔心小麥放地上會被蹂躪的散落在地上,也就從買看到哪個敢直接放地上。有的真的走了連續的上坡路實在走不動了,就站著站一會,有的是在走不動了,小麥直接靠牆直放著,但是農民視它如血液,容不得掉一點一粒。
小麥挑回家並不是直接放到家裡,而是放到我們集體的一塊硬實的平地,西北地區叫它「場」,而後的時間就是排隊「碾場」。而在排隊的這段時間,晚上都會有鄰裡鄉親挨個守護自己家的下麥,生怕老鼠或者被偷。這段時間,在買麥堆裡捉迷藏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這個時間,賣瓜的小販似乎也聞到了剛碾完的小麥的芳香,一路順著這股黃土高坡夏季特有的香氣拉著一車一車的西瓜來了。在當地,西瓜並不是直接拿錢買,而是用剛碾的小麥去換,一斤西瓜一斤小麥。因為打了糧食,手裡有糧,心裡不慌,一次買個6、7個西瓜,放地窖裡,一直能吃到唱大戲。
……
曾幾何時,這裡的農作物開始豐富起來了,蘋果、花椒、桃子等各種各樣的水果成了當地的一張名片。什麼「蘋果之鄉」、「蜜桃之鄉」等越來越成為了當地農民致富打開出路的一張張名片。
冬天的黃土地依然悽涼和灰黃,夏天披上了一層綠裝,挖如一個美麗佳人。然而,夏天再也看不到大片的麥黃,再也看不到鄰裡鄉親集體協作的背影。年輕人少了,有些不好的地也開始被荒廢了,雜草叢生。
一宵無言,只有水煙鍋,咕嚕咕嚕,誰的心思也是,半尺厚的黃土,熟了麥子呀!
作者簡介
文字作者莫小北,甘肅秦安人,現供職於北京某網際網路公司,業餘愛好攝影、寫作,是一個熱愛生活的「90」後小朋友,長期混跡在各大論壇和自媒體平臺,樂觀積極向上,熱愛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