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愛上烘焙,每個周末我都找各種噱頭做各式各樣的蛋糕,當父親看到我又興致勃勃的謀劃下一次的蛋糕主題,他給我出了一個主意:「要不給你母親做一個慶祝參加工作40周年大蛋糕」?這個想法好。我馬上把母親拉到身邊,問她想要什麼樣子的蛋糕。母親笑著說,這40年對於我、對於這個家都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層蛋糕可不行,就五層吧。
第一層——巧克力海綿底
1978年,我母親高中畢業了,成為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女知識分子,無處安身的母親畢業後不甘心回家種地謀生,經人介紹成為了一名民辦教師。在計劃經濟年代裡,口糧要自己種、自己收,一直在學校裡讀書的母親,手無縛雞之力,天天抹著眼淚犁地,收穫了幾分玉米。外婆心疼她最小的女兒,總是偷偷背來幾斤白米換回收穫的玉米。母親說那時候,住在窩棚裡,吃著摻著玉米粒的米飯度日,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走。直到1979年,一名老民辦老師告訴母親,在北京剛剛開了一個大會,會上說國家正需要你這樣的年輕的知識分子,快去參加招工考試吧。欣喜若狂的母親就背上行囊到碧江縣城,通過招工考試成為碧江縣文革結束後第一批政府工作人員,每日負責文件排版、起草工作,她工作中,她知道中美建交了、國債發行了、家庭聯產承包到戶了……母親每個月的回家省親,成為村子裡信息的傳播員,爭著聽從報紙上傳來的一個個「中央的決定」,大家都期待著有更多的變化到來。許多年以後,母親才知道那個大會是十一屆三中全會,才知道在那一年改變命運不僅僅是她,還有整個中國。母親說,1978年的味道像巧克力,苦中帶甜,唇齒留香。
第二層——繽紛水果夾心
1988年,因為碧江縣城整縣搬遷,我與姐姐隨著父母和一百個同樣的家庭輾轉來到另一個城市裡,這個城市也因為我們的蜂擁而至加速建造著。在我的記憶裡,1988年的集市是如此的熱鬧非凡,街上開始有扎堆的涼粉攤、涼霄攤;花裙子也不總是只掛在百貨公司的櫥窗裡;好吃的有糖人也有果皮丹;隔壁家的小朋友總是有稀奇古怪的新玩具。街頭巷尾時不時傳來「某某某的銀行存款已經達到一萬元了」的民間傳言,實體經濟的不斷發展,使新生事物如雨後春筍般茁壯成長,以前食不果腹、沒有餘糧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銀行裡開辦的活期、定期存款讓媽媽手中的鈔票成為一串串數字,成為媽媽每個月最踏實的收穫。但記憶最深還是我們分到公房後的一個周末,父親和母親一早就在反覆清點著早早取出來的鈔票,家中洋溢著略顯緊張和興奮的氣氛。姐姐和我穿著新買的衣裳,跟著父母來到民貿公司,挑選了家中第一臺彩色電視機和一架鳳凰牌自行車。回去的路上,我與姐姐坐在自行車前槓、電視機捆在後座,爸爸騎著車、媽媽扶著座,一路上笑著、說著,一家人難掩心中的喜悅,生活向我們展開了絢麗多彩的模樣。姐姐說,1988年的童年,像萬花筒、像口味不同的水果,讓我們應接不暇,也讓我們心潮澎湃。
第三層——草莓慕斯
1992年,鄧小平南巡的時候,我的父親轉入到人民銀行工作。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日新月異的改革成果日益凸顯,貨幣需求量不斷增強,作為行裡年輕的駕駛員,他常年頻繁奔波在運鈔路上,路況差、車況差、任務重,僅僅600多公裡要行使兩天兩夜,父親與同事們配著槍、趕著夜路。他總說,全州人民的貨幣需求一絲一毫不敢怠慢。在父親在離開原單位時,舊同事打趣道:「銀行只和單位打交道,以後就沒有麻煩你的事啦」。漸漸的,卻開始有人與父親諮詢著個人貸款的事情,民間借貸模式向銀行貸款悄然改變,不滿住房現狀的人們奔波於銀行之間,不再等著公房的分配,以小換大、以舊換新成為了我們城鎮裡老百姓購房自住的最佳選擇。原來一家四口擠在50平米的我們,也貸了款,通過「房改房」搬進了160平米的小平樓。那時候的母親總是在寬敞明亮的新家裡忙碌著,她說流著淚在窩棚裡吃玉米穇子時候,想也想不到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1998年,正是豆蔻年華的我們,才剛剛從迎香港回歸活動中回過神,馬上就投入迎澳門的活動;我們關注著實時動態,爭著向父輩們傳達著西部大開發的思想、亞洲金融危機的驚心動魄、對2020年建成小康社會充滿期盼。1998年,我覺得就像草莓味的慕斯,它甜的醉人心脾。
第四層——凍酸奶芝士
2008年,我的角色從一名學生轉變成為工作人員,投身到祖國的建設中,成為人民銀行的一員,在祖國的西南邊陲看神七升天、蛟龍下海,與當年的父親一樣為國家守衛著第一線的金庫。到縣支行報到的日子正好是8月8日,同事們圍坐在一起,心潮澎湃的看著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為日益強大的祖國吶喊助威。這一年,初入職場的我喜歡跟退休了的父母講解現代金庫的安防系統、大小支付系統的操作流程、銀行卡存取款的便捷方式,父親回憶著當初艱苦的環境,訝異央行日新月異的金融工具創新和更安全可靠的金庫管理,母親則憧憬著小額支付系統將帶給我們生活的改變。而父親,一名老央行人總是提醒著我「央行業務再變化,都變不了為民為黨做實事」。2008年的秋天,我們新行員在村鎮街頭向村民們宣傳著快捷支付的方式、到學校給同學們做徵信宣傳、密切關注反洗錢動態……;2008年的秋天,我們第一次作為金融工作者,用稚嫩的金融視覺分析著金融危機帶給邊疆地區的金融經濟衝擊。我們學習著央行文化,傳播著央行文化也致力於構建央行文化。2008年,父親說是酸奶芝士味的,因為那是新口味,年輕人是如此喜歡。
裹面——暖心紅絲絨
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都這麼把四層蛋糕定好了。乘著興致,我讓母親說說最後一層蛋糕要什麼樣的。母親想想說「有紅色的麼」?我自然理解母親的想法,近幾年母親的身體狀況每況日下,總是要到外地治療,家裡人的陪護、在醫院的奔波都讓她身心憔悴。記得第一次去外地看病,我們帶著大量的現金,在異鄉街頭四處奔波找醫院、找住宿。出院返鄉時又帶回很多的醫療收據,全家人整夜都在紙堆裡翻找報銷的依據,唯恐有所遺漏。今年母親看病就顯得輕鬆愉悅多了,我們通過手機快捷支付方式提前預定好房間、掛號,帶上一張銀行卡就可以出門。她告訴我們現在可以異地報銷醫療費,直接劃出自費部分,回來都不用再排隊報銷了。「你們說,這個日子是不是越來越幸福了」我忽然靈光一閃,提議來一個暖心紅絲絨,把整個蛋糕包裹住,生活本來就是紅彤彤的,越來越好不是麼?!大家齊聲應和。
「四十光陰一晃間,神州大地換新顏」。40年,我們從襁褓嬰兒成長為中流砥柱;40年,父輩從風華正茂衰老為耄耋老人;40年,我們的國家從動蕩轉變為強大。母親的蛋糕做好了,似一顆紅心,正如我們的「中國夢」,裡面層層疊疊的是歲月,品嘗到的酸甜苦辣是回憶。我們是如此幸運,見證了時代歷史的變更;我們是如此身兼重任,接過時代弄潮兒的接力棒。我做的不僅僅是蛋糕,還是母親的青春和祖國的滄桑變化;我們回憶的不僅僅是往事,還是改革大開放帶給我們的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