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抄檢大觀園一回,可以說是以鬧劇的形式上演,但是作者卻展示給我們讀者的是深深的悲劇:一個表面上看似和睦的大家族,其實背地裡早已人心渙散,更是私下裡你爭我鬥。就像探春說的「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不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但有一點讓人不解的是:如果說探春僅僅是因為抄檢大觀園生氣,何必要說一句「親戚們好,也不在必要死住著才好」;古代十分注重禮節,當著寶釵的面,說出這句話來是十分的失禮。就是今天當著親戚的面說這話,也讓人下不來臺。探春為何要如此說,實際上和五百兩銀子有關,這還要從趙姨娘說起。
一、趙姨娘不顧臉面要爭得二三十兩銀子,為哪般
《紅樓夢》第五十五回中,趙姨娘兄弟趙國基去世,因為趙姨娘是家生子,所以按賈府的老規矩,只能給二十兩的喪葬費。而在此之前,恰好襲人的母親去世不久,因為襲人是外頭賣來的丫頭(當時已經是寶玉的準姨娘),所以按賈府老規矩賞了四十兩銀子的喪葬費。正是因為襲人這四十兩比趙姨娘多著二十兩,所以趙姨娘心中極其不平衡,因此不顧臉面,直接找到探春大鬧了一場。
趙姨娘僅僅是為了爭口氣嗎?顯然不是,實際上是因為她太缺銀子了。她一個做姨娘的人,每個月除了二兩銀子的月例,就根本沒有其他進項,而她自己又有一群親友要來往,不都得花錢嘛,但這不是重點。問題的重點就在於:趙姨娘曾為了讓馬道婆使用邪術害寶玉和鳳姐,不僅把自己的所有私房錢和一些衣服簪子都給了馬道婆,更是寫下了五百兩的欠契一併給了馬道婆。
若說事情成功了,對於趙姨娘來說,這五百兩銀子也許不是什麼大數目,可是事情失敗了,這五百兩銀子對只有二兩月例的趙姨娘來說,那可是個極大的數目。如果她的月例銀子一分一釐也不花費都積攢起來,這要積攢到猴年馬月才也未必積攢得夠,況且每年節下她自己還有一些人情往來要應酬。
怎麼辦呢?一直拖著肯定不是個事,因為馬道婆實際上是個心術不正、極其貪財的人,即便趙姨娘有心慢慢積攢慢慢還,但是馬道婆未必願意等,所以趙姨娘就得另想辦法了,什麼辦法呢,一個字「偷」。
二、投鼠忌器,賈府丟的更重要的東西都去了哪裡
《紅樓夢》第六十一回中,寫到賈府丟了東西,表面上作者只寫了玫瑰露與茯苓霜這些小東西、小物件,但是作者實際在暗示賈府有重要的東西丟了。所以在《紅樓夢》六十二回寶玉過生日的時候,寶琴也過生日,兩家預備了壽酒相互酬送,而寶釵卻反叮囑薛蝌道:「家裡的酒也不用送過那邊去,這虛套竟可收了」,並且在和寶玉等一進角門,大白天的寶釵就讓婆子直接把角門鎖上了,自己拿了鑰匙。當寶玉說起丟東西一事,寶釵說了如下的話:
寶釵笑道:「你只知道玫瑰露和茯苓霜兩件,乃因人而及物。若非因人,你連這兩件還不知道呢。殊不知還有幾件比這兩件大的呢。若以後叨登不出來,是大家的造化;若叨登出來,不知裡頭連累多少人呢。你也是不管事的人,我才告訴你。平兒是個明白人,我前兒也告訴了他,皆因他奶奶不在外頭,所以使他明白了。若不出來,大家樂得丟開手。若犯出來,他心裡已有稿子,自有頭緒,就冤屈不著平人了。你只聽我說,以後留神小心就是了,這話也不可對第二個人講。」(摘自《紅樓夢》第六十二回)
從寶釵這一段話,我們就可以知道,賈府當時還丟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而玫瑰露和茯苓霜和這些東西要比,算不得什麼。 那麼到底是哪裡丟了東西呢?顯然還是王夫人處丟的,因為在《紅樓夢》五十九回中寫到,賴大帶人上夜的時候,賈府所有的門都關著,只有王夫人大房後面有一門沒關。
賈府丟的東西,平兒等不知道,反而寶釵卻明明白白,為何?因為寶釵和探春等一起管理賈府的時候,正值王夫人忙著出門應酬,賈府前面無人照看,而探春、李紈二人皆在大觀園南邊的議事廳上理事,只有寶釵在王夫人上房監察。原文寫道:「寶釵便一日在上房監察,至王夫人回方散」,這就說明寶釵對王夫人處比較熟悉,所以此處丟了東西寶釵最先知道,也最清楚丟了什麼東西。
賈府丟了重要東西,大家心裡都猜到了偷東西的是誰,但是礙於不得已的原因只好裝作不知道,可見這個偷東西的人偷的東西是小事,但是事情一旦暴露出來關係重大,因此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賈府的僕人。試想一下,家裡的僕人偷東西,誰還敢留著他,一定是狠狠的處罰,然後攆出去以儆效尤。所以這個人偷東西的人只能是趙姨娘,因為她還欠著馬道婆五百兩銀子呢,她不偷,這個錢什麼時候才能還上呢。
也正因為趙姨娘偷了東西,大家只好裝作不知道。趙姨娘雖然是個姨娘,可是她是賈政的姨娘,而且還是探春、賈環的母親,所以不好處罰。這不僅僅關係到賈政的顏面,還關係到探春、賈環的將來,更關係到賈府的體面,所以這才是作者所說「投鼠忌器」的真正原因。
三、湘雲的話「那屋裡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從何說起
在《紅樓夢》四十九回中,賈母因為喜歡寶琴,所以給了她一件野鴨子毛做成的鬥篷,惹得湘雲吃醋。但是湘雲當時囑咐寶琴的話,說得非常的怪,原文如下:
湘雲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園裡來,這兩處只管頑笑吃喝。到了太太屋裡,若太太在屋裡,只管和太太說笑,多坐一回無妨,若太太不在屋裡,你別進去,那屋裡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摘自《紅樓夢》四十九回)
湘雲話裡說的「那屋裡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顯然是在說趙姨娘,因為王夫人處,除了王夫人和丫環們,就只有一個愛惹是生非的趙姨娘了。但是無論趙姨娘怎樣害人,但肯定是害不到湘雲身上去,所以湘雲的這話從何說起呢?顯然在湘雲的心裡,覺得寶琴這麼受賈母寵愛,趙姨娘自然會嫉妒,所以才會害寶琴,這就說明湘雲是知道趙姨娘因此害過人。
而湘雲說完這話,當時寶釵說了句「說你沒心,卻又有心;雖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這就是說趙姨娘害人的事情,大家其實都有耳聞,這也從側面反映了趙姨娘和馬道婆勾結用邪術害寶玉和鳳姐的事情,賈府不少人已經都知道了。那麼這事情是如何暴露出來的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馬道婆遲遲等不來趙姨娘的五百兩銀子,所以多次上門討要,這事就漸漸暴露了,只是賈府選擇了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所以綜合以上,賈府曾丟了重要東西而且與趙姨娘有關,而抄件大觀園又是以「丟了東西」為名的,所以探春才心裡不自在,以為是有人挑撥王夫人特地來搜查。而且在抄檢大觀園的時候,作者寫道:「誰知早有人報與探春了,探春也就猜著必有原故,所以引出這等醜態來,遂命眾丫環秉燭開門而待」,這就說明早已有人給探春通風報信了,而這個人只能是趙姨娘,而探春早已猜到必有原故。如果這個「原故」是指邢夫人和王夫人不和、又有王善保家的在中間挑唆的話,探春為何對鳳姐也非常惱怒呢?
而且探春一口一個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賊,我就是頭一個窩主,並且讓搜查的人一定要先查看自己的東西。而且當時探春是事先讓丫環們把箱子、包袱等打開的,是平兒和豐兒等幫著侍書關的關、收的收,可是最後探春反而對著鳳姐發火道:「你果然倒乖。連我的包袱都打開了,還說沒翻。明日敢說我護著丫頭們,不許你們翻了。你趁早說明,若還要翻,不妨再翻一遍。」,從探春的話來看,探春顯然覺得鳳姐等人這次搜查是有意針對自己的,所以反應才如此激烈。
大家肯定會問,這個跟寶釵有什麼關係?因為趙姨娘偷東西的事情只有寶釵最清楚,所以寶釵不僅告訴了平兒,還告訴了寶玉;那麼以探春的忖度,自然覺得寶釵一定會告訴王夫人,因為王夫人有為難的事情,寶釵總是幫著處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探春第二天在寶釵要搬走的時候,探春不僅沒有留寶釵,而且說出了「親戚們好,也不在必要死住著才好」攆親戚的話。
聲明:本文僅以《紅樓夢》前八十回做為參考依據,本文圖片來自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我刪除,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