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柯本:依然飄揚的旗幟

◎ 宋 逸

都說四月是一個悲傷的月份，才華橫溢的藝術天才們總是選擇或者被死神選擇在這個月離開這個世界，科特柯本如果活著，今年正好滿50歲，腦海中那些還在舞臺上的搖滾老頭形象一個一個閃過，卻沒有一個能夠套在他的身上。他如此獨特，你簡直無法想像他變老的樣子，似乎他天生就需要用早逝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或者說，他突然而慘烈的死亡成為了他符號化的一部分，他在遺書裡留下的那句「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fade away」（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從容燃燒）成為他生命紀念碑的閃耀鍍金。

涅槃樂隊對中國的早期搖滾樂迷來說是一段屬於青春的回憶，打口碟封面上泳池裡追逐美鈔的小嬰兒，成為了搖滾青年們進入新世界大門所見到的第一個形象；郝舫寫的《燦爛涅槃》也是很多人關於歐美搖滾樂的啟蒙讀物，我第一次在高中時聽到涅槃的那種震撼依然歷歷在目，1991年發行的錄音室專輯《Nevermind》（沒關係）無論上在樂評界還是在商業上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滾石雜誌把它列為「最偉大的500張專輯」第十七位，同年發行的麥可·傑克遜的《危險》都被它打敗。一共在全球至少售出了2400萬張。《少年心氣》這首歌毫不誇張地成為了搖滾樂的聖歌。

作為核心人物，科特柯本乖張迷人的個人氣質和他所在的時代完美地融合起來。且先不論涅槃音樂的內涵，僅僅聚焦作為載體的音樂本身，柯特也堪稱一代天才。涅槃在柯本的主導下開創了垃圾搖滾（Grunge）的風格，簡單的配器營造了扭曲的節奏，神經質般的嚎叫和猛烈的爆發，同時，在1993年10月那場經典的紐約不插電演唱會上，我們又能聽到涅槃的另一面：冷靜、壓抑，散發著末日一般的絕望氣息，仿佛在預示著那個可怕的結局。我記得我的吉他老師曾經跟我說，你簡直沒法看懂柯本寫歌的奇怪和弦套路，感覺一堆東拼西湊的玩意，放在一起卻聽起來格外有味道。

朋克音樂天性帶著「反社會」的標籤，涅槃在朋克精神的基礎上進化出更加直白的抗爭性，對商業和世俗的反叛開始只是受自己的內心所引導，沒想到這種「反叛」本身又隨著他們專輯大賣、樂隊火爆而成為一種被追捧的風潮，金錢和名譽蜂擁而來，這種諷刺性的結果讓柯本感到痛苦和空虛，又助長了他對於毒品和藥物的濫用，這是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

神秘和突然的死亡往往是藝術形態下的終極爆發，然而相比瞄準列儂的黑槍，科特柯本對著自己的這一槍從某種意義上是他對這個世界終極抵抗的手段，他也許只是想結束自己的痛苦，不想再偽裝下去，卻意外讓搖滾樂再次迸發出強大的力量，他出於本能對抗自己內心的黑暗，卻成為一個被神化的符號，仿佛一面旗幟感召著搖滾青年們投身對抗虛無對抗世俗的戰鬥。

柯本創作作品的偉大不僅僅在於藝術性，從思想性上說更具有從始至終的一致性，我們以為自己在窺視一個天才短暫而燦爛的一生，也許看到的是一個時代最濃重的投影。「Come as you are」——這首代表作完全可以概括柯本對於我們的意義，他從不號召什麼，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會在他的身上看到什麼，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