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金十數據
在中國，彩禮問題不知道讓多少情侶發愁，在問答社區裡，關於男方該不該給女方彩禮、給多少彩禮，最後都會變成一個問題，我該不該分手。不過關於嫁妝的討論就明顯沒那麼火熱，通常都看女方家長的條件和意願。
但在我們鄰居印度，情況就天差地別了，男方不僅不用給彩禮，還能收到一大筆嫁妝。對女方來說，結個婚不僅是要錢，簡直是要人命，吃人血饅頭也不過如此。印度的嫁妝習俗究竟是怎麼回事？背後折射出印度社會經濟哪些頑疾？
1、 綁架婚姻和絕望主婦
我們在電視劇裡經常看到，有綁匪會劫持年輕貌美的女子，來做壓寨夫人。在印度也有類似的劇情，只不過被綁的人換成了男人。
前兩年有這樣一個視頻，印度比哈爾邦一個叫庫馬爾的29歲男子，在參加朋友婚禮的當天遭遇綁架。庫馬爾被五花大邦，腦袋抵著一把槍，滿臉都是淚，被迫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原地結婚，生米煮成熟飯。女方家庭還不斷打電話，恐嚇男方家庭接受新娘。
在印度，這樣的事情是見怪不怪。每年比哈爾邦有大概3000名單身男性被綁架、毆打到無力反抗，然後被逼著娶陌生的女性為妻。這相當於平均每天就有9次"綁架婚姻"發生，被綁的男性通常都在17—30歲之間。
這樣一聽，印度的男性好像處於弱勢地位，現在再來看另一個劇情。
同樣是在比哈爾邦，2016年魯沙尼要出嫁了，父母不僅要操辦婚禮，還要給女婿送上約8萬元現金和一輛摩託車，婚禮共花了近13萬元，這是什麼概念呢？比哈爾邦在印度窮得拔尖，年人均收入大概3100元，這意味著如果從女兒出生那刻起攢錢，夫妻倆要不吃不喝20年，才夠送女兒出嫁。
而男方的父母，他們要做的就是和兒子一起去女方家裡，把穿金戴銀的兒媳婦接回家。而且，男方拿完這一次嫁妝，以後還會時不時敲打一下丈母娘，要麼給錢，要麼你女兒就沒好日子過，就看著辦吧。這嫁妝"無限續杯"的操作，就問你看懵了沒。
有些丈母娘實在揭不開鍋、掏不出錢了，女兒可能就要在夫家被辱罵毆打，無法忍受虐待的女性不少會選擇自殺。根據1997年以來印度國家犯罪記錄局的數據，印度每年都會有超過2萬名家庭主婦自殺，相當於平均每天有近55人，每小時有2人。這還只是記錄在案的數據，"絕望主婦"升級版都不敢這麼演。
一邊是"綁架婚姻"，一邊是"絕望主婦"，好像挺矛盾。但其實，這兩者都共同指向印度的陋習——天價嫁妝，只不過是硬幣的兩面。
那麼，印度的嫁妝到底是怎麼回事？
2、 "現在花500盧比墮胎，將來省500000盧比嫁妝"
在印度傳統習俗裡，新娘的嫁妝越值錢，以後在婆家就過得越好，而新郎是不用給女方彩禮的。所以，男方會想方設法多要點現金和黃金，無論迎娶的是不是白富美，都能走上人生巔峰。
有統計顯示，印度新婚夫妻婚前財產中，女方嫁妝佔到了七成，大概是女方全家不吃不喝6年，才能攢下來的錢。就是因為這樣，女孩就被認為是"賠錢貨"，當地人罵人最狠的一句話，就是"祝你生一堆女兒"，要絕交這句話最好使。
如此上天的嫁妝會帶來什麼後果呢？
印度有很多貧困家庭出不起這筆錢，那有同學就會說，那女兒實在不行就不嫁唄。但在印度，女孩如果沒有及時結婚，就會面臨社會鄙夷和猥褻目光的注視，強姦會毀掉她們的一生，印度就有很多反強姦的機會。
給不起嫁妝，又不想女兒嫁不出去，於是就有了"綁架婚姻"。尤其是在窮得慌的比哈爾邦，這是印度最不穩定的地區之一，當地政客和地主往往有私人軍隊，槍桿子就是法理，父母出不起體面的嫁妝，就會讓綁架組織搶個單身男回來原地結婚。
因為怕被報復，有些男方家庭不敢報警，所以，當地的單身男生都不太敢在晚上單獨出門。在過去十幾年，隨著新娘被拋棄或綁匪被逮捕，不少"綁架婚姻"崩潰，政府也被逼著重視起來，但由於嫁妝文化還是擺在那，綁架新郎的案件還是時有發生。
無論給不給得起嫁妝，終於結完婚了，但故事才剛剛開始。
婚後的生活中，嫁妝問題還是會陰魂不散。結婚時女性帶了多少錢的嫁妝，她就值多少錢，如果不幸她活得久，超出了嫁妝的價值，那她就貶值成可以被處理或毀壞的物品。
這時男方會要求女方家裡再給多點錢，如果女方不給或給不起，就可能遭到虐待。更過分的，男方會強迫女方穿上易燃的尼龍沙發、找個藉口把妻子燒死，然後聲稱是做飯時著火就完事了，這樣就又可以娶新的媳婦新的ATM。這種犯罪就是"索奩焚妻"，印度老特色了。
根據官方數據，僅在1998年、1999這兩年，印度就有超過1.2萬名女性被燒死。這只是官方數據，有非政府組織認為，平均每10分鐘就有一名女性被燒死。直觀點說，你刷個視頻的時間，就有一名印度女子因為嫁妝問題而慘死。
印度的嫁妝習俗中，女性天然處於弱勢地位，除了綁架婚姻、絕望主婦，還導致了一連串的社會問題，比如遺棄女嬰、男女比例失調、對女孩的暴力、墮胎等等。有不少診所就借著嫁妝問題，鼓勵人們流產女胎，診所廣告就一句話："現在花500盧比（墮胎），將來省500000盧比（嫁妝）"。打從娘胎開始，很多印度女孩的一生就註定悲劇。
這麼吃"人血饅頭"的嫁妝文化，到底是怎麼來的？都2020年了，怎麼還如此嚴重？
3、天價嫁妝背後的印度老特色
其實，印度政府也並非對嫁妝歪風視而不見，早在1961年就出臺了《禁止嫁妝法》，但條文屬於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名存實亡，根本沒碰到嫁妝根深蒂固的淵源，也就是印度教的男尊女卑和種姓制度。
印度接近8成的人都信奉印度教，在印度教的經典裡，結婚首要目的就是完成宗教職責，男方不能給女方送彩禮，因為這樣破壞了婚姻聖潔。對於女性而言，想獲得宗教拯救，就必須結婚。對於男性而言，沒有妻子和兒子是不完整的，因為只有兒子才有資格完成祭祀。
我們經常聽到的結婚宣言，類似不管貧窮富貴都相互扶持，但在印度教徒的婚禮上這就是天方夜譚，印度教徒的丈夫只會對妻子發誓，"我為了得到兒子才同你結婚"。夠赤裸裸了吧，這種刻在骨子裡的男尊女卑，讓女性的受害和反抗顯得無關要緊。
在男尊女卑的文化之外，天價嫁妝的最強助攻，還是要數種姓制度。種姓我們之前也講過，發源於公元前1500年左右，是印度教的教階制度。打從娘胎起，印度人就被分為三六九等，地位從高到低有四個種姓，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還有在種姓體系中不配擁有姓名的達利特，也就是"賤民"。
種姓是世襲的，不僅和職業、道德義務相對應，還影響到了婚姻。根據內婚制，同種姓只能內部通婚，不能出圈。如果非要出圈，也只能是高種姓男迎娶低種姓女，也就是"順婚"。
但就像金字塔，越高的種姓，人數就越少。如果我們把最高種姓的人稱為A，由於"順婚"制度的存在，A男可以迎娶ABCD女，那A男肯定就是稀缺資源。把女兒嫁給高種姓男人，實現家族地位的提升，就是印度版的"嫁入豪門"，甭管有錢沒錢，種姓大過天，為此女方願意付出高昂的嫁妝。
那照這麼推理，低種姓的男子沒什麼市場啊，不是應該出彩禮才能娶到媳婦嗎？事實上，近代以前的印度，就是這麼個情況，高種姓婚姻有高嫁妝，低種姓婚姻則有高彩禮。
但近代之後，形勢又變了。英國在印度殖民時，把古羅馬的女性陪嫁習俗帶進了印度，嫁妝成為"上流社會"的標誌。虛榮心和攀比心一上頭，男人就將嫁妝視為自己威風魅力的戰績，女人則把嫁妝當做下半生的籌碼。這股浪潮從精英階層，席捲到普通人，後來無論種姓高低，都得整一手高嫁妝。
所以說，嫁妝並不是簡單的社會習俗問題，而是歷史久遠的宗教和文化問題，真要改起來，肯定會動到高種姓有錢有權階層的利益，統治者怎麼可能自己殺自己。再者，嫁妝制度已經在印度社會形成一種經濟閉環，那些嫁女兒大出血的家庭，娶兒媳婦時會想方設法要更多嫁妝，受害者轉身就變成施害者，這種風氣在貧困的地方更加嚴重。
其實，印度嫁妝背後的女性地位、種姓制度，毒害的不只是女性，還有整個印度的經濟，比如女性勞動力的缺失、安於種姓不思進取的社會風氣等等。
2014年莫迪老仙上臺後，推出"印度製造"、"數字印度"、"廢鈔令"等，一頓猛操作，想要打造繁榮富裕的"新印度"，的確也取得了成果。但當把糖吃完了，輪到種姓制度、封建禮教等苦果，你猜又會搞出什麼花裡胡哨的禁令？畢竟，印度是個如此神奇的國度，又是一個很擅長禁令的國度。
文|邱榕 題|陳佳麗 圖|饒建寧 審|陳佳麗
部分內容資料參考
1、《印度：被嫁妝"綁架"的婚姻》，高珮莙/青年參考
2、《印度：女方不堪"天價嫁妝"重負》，畢曉洋/參考消息網
3、Why are India's housewives killing themselves?，Soutik Biswas/BBC
4、《印度的嫁妝和中國的彩禮》，孫興傑/南方都市報
5、《試論古印度影響婚姻的因素》，蔣鵬
6、《印度種姓制度影響下的婚姻形式》，任天翔
7、《印度嫁妝為何這麼高》，楊清筠/文史博覽
8、《印度嫁妝制度根源剖析》，馬小芳/湖北函授大學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