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雅昌專稿】;
7月10日,臺北故宮博物院推出新展「攬勝——近現代實景山水畫」,但事實上,現今學界對「實景山水畫」概念的釐定和使用仍舊十分模糊。
實景山水畫是不是個偽命題?
臺北故宮認為:畫中山水真實存在於現實中的這類繪畫,可通稱為「實景山水畫」。如其展出的沈周的《畫廬山高》(國寶級文物)中的廬山即在今江西境內。
7月10日至9月23日,「攬勝——近現代實景山水畫」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展出。
圖為展覽海報
事實果真如此嗎?其他學者又是如何認定的?
單國強認為,實景山水畫,顧名思義,是指以寫實手法描繪真實景致的山水,其具體內容可歸納為名山大川、名勝古蹟、名人園宅幾個方面,其有別於其他類山水的特性可概括為真實性、具體性、寫實性。
真實性,意為描繪對象為客觀存在,而非想像或綜合;具體性,意為有地點和名稱,而非籠統或泛指;寫實性,意為準確再現山水地貌或特徵,而非寫意式的舍形取神。
明 沈周 《畫廬山高》軸 193.8cmx98.1cm
國寶級文物
這一概念看上起似乎很有道理,但當我們按圖索驥時,卻會發現,很少有山水畫完全符合這一定義。以《鵲華秋色圖》為例,趙孟並未「準確再現山水地貌」,他用寫意筆法畫山石樹木,脫去精勾密皴之習;且此畫為趙孟回到故鄉浙江後所作。連方聞、賀萬裡等學者在文章中也將其描述為「與現實景物相去較遠,寫實主義已不復存在的作品」。
此後諸多研討會中,學者雖都討論了「實景山水畫」話題,但在概念定義和使用上卻依舊沒有完全達成一致。這種情況的出現,或許與研究角度有關,也或許與畫論中龐雜概念間的糾纏繁複有關。
在這種學術背景下,臺北故宮推出「攬勝——近現代實景山水畫」展,並將吳鎮的《嘉禾八景》和沈周的《畫廬山高》(國寶級文物)
納入其中,這一做法或許本就值得商榷。
吳鎮《嘉禾八景》局部
文末附全卷
在臺北故宮官網的公開資料中,此次展覽意欲通過古今作品的對比,討論繪畫風格本身摹寫實景的能力、影響實景描繪的因素,以及實景山水畫於20世紀以來受到寫生概念與政局影響下的發展,藉此探討近代實景山水畫裡「實景」與「山水畫」間若即若離的複雜關係。
且不說吳鎮的《嘉禾八景》和沈周的《畫廬山高》是否屬於「實景山水畫」,連此次展出的關山月《貴陽花溪圖》、祁昆《廬山憶舊》等是否屬「實景山水畫」亦值得探討。如果展品中的部分作品無法被歸入同一概念,溯源、對比則無從談起。
如果「實景山水畫」確如臺北故宮所言……
雖然從學理上看,將展覽名稱定為「近現代實景山水畫」略顯粗糙,但倘若如此,我們是否可能有一些新發現?神奇的是,當我們跟隨臺北故宮,把「實景山水畫」定義為「確有其地的山水畫」後,展覽脈絡便一下清晰了起來。
不得不說,此次展覽陣容還是比較龐大的。四幅古畫加持,其中沈周的《畫廬山高》還是國寶級文物。展覽分為6大單元:「風格與景致」「廬山真面目」「新時代的遊蹤」「山川在握」「時局下的勝景」與「實景的啟示」,從7月10日持續至9月23日。從公布的展品名單看,還是可以看出「實景山水畫」的發展及其在20世紀西學影響下的新面貌。
實景山水畫亦是中國繪畫的獨特門類,與所謂描摹視覺經驗的「風景畫」有所區別。在這個概念裡,畫裡山川並非眼前景致的如實記錄,而是眼前景致和畫家心中景致的融合。(臺北故宮言)
雖然實景山水畫中不乏以特定景點為題材的作品,但其創作往往受到歷史文化、個人經歷與繪畫傳統的啟發,是人、景物與傳統等互動的產物,不見得與景物的實際形貌完全一致。此次展出的吳鎮和沈周作品即是如此。吳鎮的《嘉禾八景》,採用刻意簡化的物像與大片留白,畫出嘉興附近的八處風景勝地,呈現溪橋塔寺在雲霧裡若隱若現的景致;沈周的《畫廬山高》則乾脆是根據文學意象而來的想像之作。
民國 呂壽琨 《烏來瀑布》軸 272.5cmx68.5cm
為了回答這些疑問,館方將兩幅古畫穿插進第一、二單元,與後世作品形成對比。如將吳鎮《嘉禾八景》和關山月《貴陽花溪圖》並列。其中,嶺南派畫家關山月的《貴陽花溪圖》,選擇以繁密的筆觸與連續性的構圖,描繪貴陽市裡的花溪公園,令觀者宛若置身其地,隨溪蜿蜒,飽覽園內風光。前者採用宋代以來「瀟湘八景」的圖繪模式,後者則以帶有西方透視法意味的手法形塑空間,使觀眾直接感受古今在景物的處理手法上的不同。
民國 夏敬觀 《觀瀑圖》軸 103cmx47.7cm
此外,在第二單元「廬山真面目」中,展覽展出了古今以「廬山」為母題的部分作品。自5世紀起,已出現以廬山為題的畫作。唐代詩人李白形容廬山瀑布的名句「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無疑塑造了廬山的標準形象。錢維城借知識,將廬山一地的多處勝景匯聚成幅;祁昆《廬山憶舊》記錄視覺印象;呂壽琨的《烏來瀑布》,則展示了深印腦中的經典名作等等。
民國 張大千 《華山古松》成扇 18cmx44.8cm
民國 錢厓 《水光瀲灩》軸 55cmx52.5cm
眾多的廬山面貌中,哪一個才是廬山的真面目?加入了想像的實景山水,是否還是原來的那個「山水」?也許,作為觀者,本不必要糾結這些問題。因為,在觀賞的過程中,這些作品或許已然為我們觀看實景提供了另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