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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汀禮拜堂的《最後的審判》,1536-1541。
1527年查理五世的僱傭軍在羅馬的燒殺劫掠,是自公元410年西哥德人佔領羅馬城以來,對聖城最嚴重的破壞與褻瀆。自古羅馬代表著西方世界的中心,輝煌的文明之都,更是基督教世界的聖地。這場災難不僅對城市居民造成破壞與愴痛,對羅馬教庭的權威更是羞辱和打擊。在羅馬的恢復與重建當中,教皇克裡門七世決定繼續裝飾西斯汀禮拜堂,為自己任內留下藝術巨作。或許有感於人類的罪孽,他選擇的題材是《最後的審判》,而最理想的藝術家人選,自然非米開朗基羅莫屬了。
由於米開朗基羅在佛羅倫斯的共和保衛戰中反抗失敗而幾乎惹上殺身之禍;教皇克裡門七世赦免了他,條件是要以其藝術創作作為交換。1533年,教皇表達了在西斯汀禮拜堂繪製《最後的審判》的願望,還在進行「新聖器室」陵墓的米開朗基羅不得不開始醞釀構思。
隔年米開朗基羅來到羅馬,克裡門七世卻過世了。如釋重負的米開朗基羅決定先完成延宕已久的朱略斯二世陵墓。然而新上任的教皇保祿三世(注87)急於召來米開朗基羅為他服務,便通過敕令任命米氏為梵蒂岡教廷的建築師、畫家和雕刻家,並督促他立即開始進行《最後的審判》。米開朗基羅只得再次擱置朱略斯陵墓,為壁畫作準備。1536年,年過60的米開朗基羅回到闊別了二十四年的西斯汀禮拜堂,重拾畫筆繪製《最後的審判》。
壁畫《最後的審判》位於祭壇後方牆壁,為了達到創作所需的完整壁面,米開朗基羅不得不先封住原有的兩扇窗,甚至摧毀自己所繪《創世紀》的兩個半月區作品和佩魯吉諾等十五世紀畫家的三幅人物;然後再重建一面上方微微前傾的牆壁,以免塵埃堆積在壁畫上。整體壁面達180平方米,是當時面積最大的單幅壁畫。由於建築的拱肋結構,使得上方不易完整構圖,米開朗基羅便在兩個半月形位置繪以擁簇著十字架、鞭笞柱等刑具和手持荊冠、蘆杆和海綿(注90)的無翼天使,象徵受難與救贖,其下方才真正進入《審判》的主題。
天使擁簇著十字架、荊冠等刑具和受難相關物品,象徵受難與救贖。
天使擁簇著耶穌受難時所綁縛的柱子,象徵受難與救贖。
「最後的審判」(或「末日審判」)也是在許多古老宗教中普遍存在的預言。雖然各教派間存在著歧異,但基本描述是近似的,即:末日時神會再度降臨,將一切邪惡摧毀後,並對古今所有人進行審判(包括死者也要復活接受審判)。善者升上天國享有永生和榮耀,惡者下地獄受到永恆的刑罰;自此一個全新美好的世界從新開始。
而基督教義中「最後的審判」的概念主要來自《馬太福音》以及《啟示錄》。根據《馬太福音》中耶穌的描述,末日到來之前,人們照樣吃喝嫁娶,沒有預警。但徵兆是道德敗壞、骨肉相殘。那時聖徒將受迫害,戰爭、饑荒、各種天災人禍不斷……所以要耶穌求信徒必須時刻警醒,遵守神的教誨,以等待這最後的關鍵時刻。其中耶穌所描述的「審判」情況大致如下:
在一場毀滅性的大災難之後,充滿大能力、大榮耀的「人子」將降臨,對一切生命進行審判:「人子」在祂榮耀寶座上,萬民都要聚集到祂面前。祂把人們分成左右兩群,向那右邊的說:『你們有福了,可享那創世以來為你們所預備的天國。因為我餓了,你們給我吃,渴了,你們給我喝;我流落異鄉,你們收留我;我赤身露體,你們給我穿;我害病,你們照顧我;我坐牢,你們來探望我。』義人們回答說:『主啊,我們什麼時候這樣做了?』祂回答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對弟兄中最小的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又向左邊的說:『被咒詛的人,離開我,進入那為魔鬼黨徒所預備的永久火塘裡去!因為我餓了,你們不給我吃;渴了,你們不給我喝;我作客旅,你們不留我住;我赤身露體,你們不給我穿;我生病、坐牢時,你們不來看顧我。』他們也回答說:『主啊,我們什麼時候對你這樣做了?』『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對弟兄中最小的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這些人,要往永刑裡去;那些義人,要往永生裡去。』」(太25:31-46)』由此可知,善惡的審判標準應在於「是否能無私的善待他人──哪怕是最卑微、最弱勢的人。」
而米開朗基羅構思的「審判」,除了宗教中的敘述,也不忘從他熱愛的但丁巨作《神曲》中取材。因此畫面不但有基督、聖母、聖徒、天使、生命冊、復活者、被祝福升天者和被詛咒下地獄的人群外,還出現了希臘傳說中的擺渡者凱龍、地獄審判者米諾斯王等異教人物。
西斯汀禮拜堂的《最後的審判》,1536-1541。
為了展現《最後的審判》這樣嚴肅而重大的宇宙事件,米開朗基羅捨棄了單一視點的透視法,而採用了超越人世的恢弘視野,將宇宙的不同層次上下鋪開,同時並列呈現,同時明示了其中的因果關係。畫面上層的正中央,站立著氣勢洪大、莊嚴無私的審判者「基督」,在祂雙臂推動的巨大能量旋渦中,眾生不可抗拒的被推往自己善惡而定下的位置。
《最後的審判》局部
米開朗基羅筆下的審判主神「基督」並不像傳統的耶穌或上帝形象,而是更接近異教的光明之神阿波羅的形象。除了對古代人體雕像的嚮往之外,對米開朗基羅來說,基督教義和新柏拉圖主義也並不衝突。新柏拉圖主義中,太陽(光)象徵著至善無上的真理,而阿波羅又是光明、正義與真理的化身;而基督教中來自於創世主的光也正是神的象徵。所以有著阿波羅外貌和健美體格的「基督」是自然而且符合藝術美感需要的。祂在似站或坐的動態中,揮動著的雙臂(抬起的右手和下按的左手)形成一個S形,仿佛正撥動整個宇宙「賞善罰惡」的機制;在裁決的最後時刻,仍將目光投向即將毀滅的人群。主神兩側圍繞著《舊約》中的人物以及殉道的聖徒,他們姿態各異,帶著自己的象徵物(如受難刑具或法器)在轟轟烈烈的審判之前反應不一﹕有的緊張注目著審判者基督的每一個裁定;有的急於表態,有的控訴不平,有的看著下方的善惡果報議論紛紛,而基督身旁的聖母也為審判的嚴格無情而悲憫慎懼。
遭剝皮殉道的聖徒巴託羅繆手持刀與人皮,一般相信人皮是米開朗基羅的自我呈現。
令人玩味的是米開朗基羅把自己的形象畫在聖徒巴託羅繆手中的人皮上,或許藝術家自喻為殉道的聖徒,為完成藝術的使命在人間受盡苦難;而褪去人皮後,最終還要回歸到神的世界。米開朗基羅也將教皇保羅三世畫成手持金銀鑰匙的聖彼得形象,畫面最左下方(復活的主題中)還有故去的前任教皇克裡門七世。
畫面中層,從左到右分別是升天的得救者、吹號角的天使群、受詛咒的罪人
在下方的層次中,米開朗基羅按《聖經》記載將受審判的人群分成兩群,基督的右邊(觀眾的左邊)是符合標準而被選擇與被祝福的人們,他們在天使(福澤之靈)的協助下,隨著神抬起的右臂升往天界;而基督左邊的惡人則順神的手勢,被護法天使打入地獄,同時惡鬼也拖住他們往下墮落。善惡人群之間,七個天使吹著號角(如《啟示錄》中描述),宣告末日審判的到來。另有兩個大天使各持一冊記載了眾生行為的書卷,分別向的善、惡人群者展示,以示審判的公正。
宗教中認為,審判依據的書卷有兩種,一種記載惡行,相當於眾生的犯罪記錄);另一種則紀錄了信奉主、獲得永生者的名冊──生命冊。米開朗基羅把紀錄罪行的書冊畫的比生命冊要大的多;似乎意味著罪孽深重的生命將大量被淘汰。
吹號角與展示生命冊的天使群
被詛咒下地獄的罪人、凱隆與米諾斯
畫面的最底層屬於冥界,分為三部分:右下方,米開朗基羅生動演繹了但丁《神曲》的場景﹕冥河的擺渡人凱龍正揮舞著船槳,一面驅趕著墮落的亡靈到地獄,一面吆喝著:「該你們遭殃了!邪惡的鬼魂啊!別再奢望看到天堂,快滾到永恆的黑暗、永恆的烈火與寒冰中去!」在透著火光的地獄門口,眾多奇形醜陋、象徵不同罪惡的妖魔也拖拽著這些受詛咒的靈魂,交付給陰間判官──米諾斯發落。
但丁在《神曲》中描述﹕當靈魂來到米諾斯面前時,會自動招認自己的罪行;米諾斯則用尾巴纏繞自身數圈,罪人會依據圈數的多少而被送往不同層次的地獄。然而米開朗基羅筆下的米諾斯除了醜陋粗壯,長著驢耳,尾巴卻化為纏身的巨蟒,還咬著他的私處(注102)。如瓦薩利記載,米開朗基羅因不滿迂執的教廷司禮長切塞納(Biagio da Cesena)出言批評他的裸體人物傷風敗俗,而將他畫成陰間判官米諾斯,讓他永遠在地獄與鬼怪為伍。事後切塞納向教皇控訴,教皇開玩笑說﹕『如果米開朗基羅把你畫在煉獄中我還能救你,地獄已超出我的管轄範圍,我無能為力,下地獄就永無出頭之日。』
教皇所說的「煉獄」(Purgatoire,或稱為「淨界」),米開朗基羅畫在地獄的左邊、底層的中央,像一座土窯般的小丘,裡面有靈魂在火光中受著煎熬。根據教義,悔過的靈魂需在煉獄中吃苦消罪(淨化),才能回升。
《最後的審判》底層局部,靈魂從右邊的煉獄(淨界)消去罪業後升華、復活。
下層的左半部表現的是「復活」﹕在審判之日,即使死去的生命也全都要復活接受審判。米開朗基羅幾乎再現了先知以西結的描述:「骷髏重新長出肌肉、死去已久的屍骨爭相從地下爬出……」號角聲中,這些剛出地面的死者似乎還未完全清醒,有的在正疑惑的仰頭張望,還不確認天國之音從何方傳來……它們正重新長出肌肉,有的已經長全,有的還包裹著屍布;它們都在努力掙脫著束縛,伸臂尋求生命的回升與救贖。
復活與升天
在米開朗基羅的概念中,這些虛弱的復活者似乎無法僅憑自身的力量得救回升,因此畫面中有許多奮力協助復活者上升的「人」,他們或拖或拉,用盡方法救助這些復活的靈魂,甚至與底層殘存的邪惡拉鋸。這些人物在此有雙重的身份,既是在審判中符合升天標準的義人,又扮演著救人天使(或福澤之靈)的角色,在最後的重要時刻仍然盡力在幫助其他生命回升──這也正是這些義人符合標準的體現──無私的為他人付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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