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走了,我們還欠她一首詩」。5月28日晚,2019春天讀詩之夜燦爛啟幕,于堅、西川、黃燦然、詠梅、堯十三、莫西子詩六位春天讀詩的老朋友齊聚現場,在古典與現代、詩歌與音樂的結合中,奉獻給觀眾一場深情的重逢之旅。
西川
夜色漸深,全場晚會的高潮環節莫過於詩人西川的登臺。六年前,正是西川的一句「無比珍貴的是那明媚的時刻/在冬天的鬱悶中回到我的心窩」按下了《春天讀詩》的開機鍵,從那時開始春天讀詩就像一個浪漫的約定,總會在四月如期相見;四年前,也是他,用一首《開花》盛放出讀詩之夜的絢爛,一位位讀詩人來過又離開,一字一句都化作了記憶,編織進每一個觀眾的生命時光裡。這個晚上,西川用《平原》《西川省紀行》《一個發現》《儘量不陳詞濫調地說說飛翔》和《自言自語》五首詩,完成了自己與《春天讀詩》久別後的一次重逢。
剛剛在學校結束授課的西川,穿著休閒風的外套與長褲,步履輕快地走上讀詩舞臺,立即收穫了臺下觀眾熱烈的掌聲。詩人頭髮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鑠,聲音中氣十足。在讀詩之夜新的舞臺上,西川說雖然自己從未來過這個劇場,但因為讀詩之夜的緣故,感覺自己就好像來過一樣。
上個世紀80年代,是屬於詩歌的黃金時代。那是充滿理想和激情的日子,詩歌盛行,詩人輩出,西川也是投身於這股浪潮中的一員。他和海子、駱一禾被譽為北大三詩人,留下了許多影響力延續至今的作品。90年代至今,現實社會加速發展,變幻不定,很多人的精神世界受到衝擊,詩歌降溫,詩人的身影也逐漸落寞起來。
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西川逐漸摸索敲定了屬於自己的風格和創作觀:不寫那種自傳性的作品,關心比自我更大的事情——那些環境及其來龍去脈,歷史的縱深感。他曾在採訪中表示:「詩人必須對語言、存在、文化、歷史和社會生活具備高強的感受力和思辨力,並且能夠找到恰當的、富於表現力、感染力和形式感的語言表達出來。」
「在平原上走了很遠/歇腳時第一個願望是洗洗襪子,把它們晾乾……」西川選讀的第一首詩作《平原》,正是契合了「遠行與重逢」的主題,也蘊含了詩人的思考感悟:「需要謹慎對待黑暗/尤其是黑暗中傳得太遠的狗吠和鳥鳴。」
西川的詩篇流動而富有感染力,尤其當第二首詩《西川省紀行》朗讀聲響起時,明快的節奏一下子帶動了全場的氣氛,觀眾們不自禁鼓掌打起節拍。通俗的詞句逗得人群不時發出笑聲:「滿街的胡琴啊滿街的唱/滿街的小買賣大喇喇的天/滿街的閨女都叫翠蘭/滿街的大媽熱情的臉……」這首詩題目中的「西川」是虛構地名,實際上是詩人之前有次去西北,在街上聽到西北民歌,受到啟發,試著寫下了一首節奏感明快的「快板式」詩歌留念。從此,「西川說快板」成為朋友間的笑談。
關於飛翔,詩文中出現的頻率已經很高了,西川便作了一篇《儘量不陳詞濫調地說說飛翔》:「我浴三光即永光我入黑暗遇無人/懷落寞而歸床上廁所而衝水」,頗有幾分楚辭味道。除了外國文學,西川對戰國諸子、唐詩和宋畫等古典文化都有著濃厚興趣,也有自己的評判。當他將目光投向古今詩詞對比時,看到了其中的差別:「詩意是否噬心,詩格是否快意恩仇或者嬉笑怒罵或者塊壘獨澆或者空闊寂滅」。
實際上,遠行正是西川創作的靈感源頭之一。除了大量的閱讀積累,遠遊向來是文學青年必經人生儀式之一。然而,在這次讀詩現場,他沒有選擇讀自己在遠行路途上留下的摹景抒情的文字,而是讀了《一個發現》:「你跨越千山,只是為了見識千山之外的一條或幾條街道、一張或幾張面孔、一座或幾座山頭。你抵達你計劃要抵達或沒計劃要抵達的地方,然後走出旅店。但其實你真地無法走出很遠。」詩句中有些犀利的鋒芒,讓一時間現場氣氛沉靜下來。
最後一首詩名為《自言自語》,在讀詩前,西川特意解釋說,這首詩「寫得狠」,換做現在的自己恐怕不會寫得這麼狠。「必須有不怕死的決心,才敢於賣出自己像賣出一朵玫瑰花/必須有雙倍不怕死的決心,才敢於什麼都不賣卻買來一切。」
一時間,年過半百的詩人聲音昂揚,身軀下激蕩的靈魂似乎從來不曾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