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女兒」樊錦詩:我等著大家批評我的研究

2020-12-19 澎湃新聞

她是備受寵愛的江南閨秀,是風華正茂的北大高材生,卻奉獻了大半輩子的光陰,守護著荒野大漠的七百三十五座洞窟,一待就是五十多年。她就是被人們親切地稱為「敦煌女兒」的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文物保護傑出貢獻者」樊錦詩。

近日,樊錦詩的新書《我心歸處是敦煌》出版,這是她的口述史,由北京大學顧春芳教授記錄撰寫。10月21日,樊錦詩接受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院邀請,回到母校介紹了這本新書,並和讀者們暢談了自己的學術經歷和敦煌文物保護。

樊錦詩在莫高窟第272窟

在《我心歸處是敦煌》中,樊錦詩首度直面讀者,親述自己不平凡的人生:在北京大學考古系師從宿白、蘇秉琦等考古名家的青春求學往事,與終身伴侶、武漢大學考古系創始人彭金章先生相濡以沫的愛情詩篇,五十多年堅守大漠、守護敦煌,積極開展國際合作,以高精科技向世界展現中國傳統藝術之美的動人故事……

本書獨家收錄了一批從未公開過的資料,展現這位傳奇女性的志業與愛情、困境與堅守,深度解讀敦煌藝術崇高之美,全面呈現敦煌石窟考古和莫高窟文保事業的篳路藍縷,詳細披露莫高窟「申遺」及「數字敦煌」背後的故事。

樊錦詩介紹,中國的石窟寺考古始於她的恩師宿白教授。「宿白先生的《白沙宋墓》一書,堪稱50年代的學術典範。在此之後,宿白先生又把目光轉向了雲岡石窟研究,這實際上是第一次把石窟寺考古和理論結合起來。1996年結集出版的《中國石窟寺研究》一書,至今仍是考古系師生的重要參考。」

宿白教授為中國石窟寺考古奠定了基礎,但作為一門基礎性學科,石窟寺考古要完成的工作遠遠沒有完結。樊錦詩說:「考古的重要性,就在於它能提供基礎材料;所謂的基礎,就是要包括所有方面的材料。敦煌研究院的意義,在於保存並毫無遺漏地提供所有的資料,給政府,社會和研究者。從而使得不同學科的學者,都可以根據這些資料,研究出不同的方向的成果。」

樊錦詩進一步舉例,比如研究壁畫,不能只關注壁畫本身,只關註上面的故事,要深入到壁畫本身的材料,所用的顏料等等。研究塑像,要知道塑像胳膊裡用的木頭是什麼木材,從而進一步去研究木材使用和時代變遷之間的聯繫。

1964年,樊錦詩在莫高窟工作

因此,對於石窟寺的研究,要有整體的規劃。「僅莫高窟就有735個洞窟,全都要編號,然後按照編號順序或者時代順序,逐一調查。對石窟寺的研究,不能僅是文科的研究,也不能僅是考古的研究。各種研究手段都要利用:文字,測量,照相等等;各種學科應該結合起來:化學,美術,歷史,佛教研究等等。」

然而在實際操作上是困難重重,比如所謂的最基礎測量工作就不簡單。從外面看起來,石窟內部都是一個個長方體,但實際並不是標準的形狀。樊錦詩回憶道:「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人員一開始不會計算複雜的幾何形狀,怎麼都測不準。而聘請的外來測量隊也不能勝任這份工作,因為他們不懂野外考古的專業知識。」樊錦詩和敦煌研究院的其他人員,只能一步步摸索探究測量的方法。敦煌清貧苦寒的研究環境也很難吸引外來人才,他們只能自己慢慢培養人才。

「報告出來我第一個去找宿先生。宿先生不滿意我再改,宿先生哪怕罵我,我也不要緊。因為他給我提醒了,給我修改了。直到宿先生點頭了,說可以了。」當時北京大學考古系另一位大家——蘇秉琦教授鼓勵她,「研究漢史的人,都要去讀《史記》和《漢書》,你現在做的考古報告就相當於二十四史。」樊錦詩當時就下決心,不能隨隨便便完成這個考古報告。

樊錦詩和她的團隊所要完成的,是一份系統的科學的完整的考古報告,它不同於用眼睛看了畫出來的,裡面所有的資料都是測量得出。報告發表後,樊錦詩等著大家提意見,「我等著大家批評,等著大家罵人,但是沒想到還被讚揚。」樊錦詩卻說這是「三個臭皮匠」一起的成果,是北大、清華和中國科學院共同努力的結果。作為研究機構,為國家和社會提供詳盡的資料是一種責任。

「做出來之後,好像還可以。但問題是下一步更難。」第一期對於石窟的測量工作取得了成功,第二階段的工作卻更加困難。第二階段的困難,主要還是技術的困難,要囊括更多方面的資料,需要更多學科的參與。

樊錦詩也對目前的文物保護現狀提出了自己的憂慮。「保護是第一位的。為什麼是第一呢?只要東西在,我就可以研究,我研究不了的可以給其他老師研究。再然後還可以給下一代研究,只要東西在。東西沒有了,你研究什麼。 目前各地都在大拆大建,很多文物都面臨威脅,地方領導對於保護文物沒有積極性。從舊石器時代到現在,中國是有著五千年文明的古國,文物對於證史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沒有文字之前的歷史只有文物能夠證明。」

作為敦煌研究院的第三代掌門人,樊錦詩的經驗是,「你不能不旅遊,可你也不能不保護呀。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很多地方以犧牲文物為代價,開發旅遊資源。而很多文物遺產地的工作人員,待遇低工作難。」

樊錦詩的石窟考古成就,正如北大考古文博學院葉侃教授總結的:樊先生做的是最基礎的事情,也是最困難的事情,不得不令人欽佩;而考古界不僅僅只有樊先生,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在默默地做著基礎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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