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獅子山起香。從蘇北入河南省。經鳳陽毫州。昊陵。嵩山。少林寺。至洛陽白馬寺。曉行夜宿。風雨晦明。如是行。如是拜。一心念菩薩聖號。苦樂饑飽。不縈念矣。臘月至黃河鐵卸渡。(又名鐵謝)過光武陵。初一住店。初二渡河。泊岸。天已晚。不敢行。四無人煙。於路旁有一擺小攤之茅棚。亦無人居。歇足此間。趺坐而坐。夜寒甚。大雪漫漫。次早舉目一望。化為琉璃世界。雪深盈尺。無路可行。過往無人。更不知去向。先則枯坐念佛。飽受饑寒。因草棚並無遮欄。蜷伏一角。既而雪愈大。寒愈甚。腹愈飢。僅存一息。而正念不忘。一日。兩日。三日。如是雪。如是寒。如是飢。漸入迷態。初六午後。雪止。微見日影。然已病莫能興矣。初七日來一丐者。見予臥雪中。致問。予亦不能言。知是凍傷。將雪撥開。以圍棚草烤火煮黃米粥。令食。得暖氣復生。問。「何來。」曰。「南海。」問。「何去。」曰。「朝五臺。」我問丐者貴姓名。曰。「姓文名吉。」問。「往何處。」曰。「來自五臺。回長安去。」問。「既是五臺。寺中有來往否。」丐曰。「人皆識我。」問。「此往五臺。路經何處。」曰。「由孟縣懷慶黃沙嶺新州太谷太原省代州峨口即到山。若先到秘魔巖。此處有南方僧名清一者行持甚好。」予問。「由此到山多少程。」丐曰。「二千零。」及至天晴。丐煮黃米粥。取雪代水。丐指釜中問。「南海有這個麼。」予曰。「無。」丐曰。「吃甚麼。」曰。「吃水。」釜中雪溶後。丐指釜中水曰。「是甚麼。」予無語。丐曰。「你拜名山何求。」予曰。「生不見母。以報親恩。
」丐問。「你背負行李。路遠天寒。何時能達。勸你不必拜香了。」予曰。「誓願早定。不問年月遠近也。」丐曰。「你願難得。現今天氣好轉。雪尚未化。無路可尋。你向我來的足跡行去罷。此去二十裡有小金山。再二十裡孟縣。有寺可住。」遂揖別。因雪深不能拜。顧禮足跡。抵小金山掛單。翌日起香過孟縣。由孟縣至懷慶(沁陽)途中將到洪福寺。有一老者名德林。見予在路拜香。近前將香凳接著。曰。「請上座進寺。」喚徒將行李搬入寺。殷勤招待。茶飯後。問。「上座由何處拜起。」略述為報親恩由普陀拜起至此。已兩年矣。談次知予出家鼓山。老者不覺下淚曰。「我有同參三人。一衡陽。一福州。三人相伴朝山。同住林下三十年。後各分手回家。消息斷絕。今聞上座湘音。又是鼓山佛子。恍如見我同參。不覺動念。我今年八十五矣。本寺原甚豐富。近歲稍歉。此場大雪。明年必豐收。上座可留住這裡。」至誠懇切。勉留在寺過年。
光緒十年·甲申·四十五歲正月初二日由洪福寺起拜香。抵懷慶府。復回寺寄宿。初三日告別德林老人。大哭不舍。珍重後期而別。是日到府。城內小南海。不許掛單及留宿。即出城外宿路邊。是夜腹痛極劇。初四早仍拜行。晚發冷病。初五起痢疾。每日仍勉強拜。至十三日抵黃沙嶺。山頂祇一破廟。無遮蔽。至此已不能行。歇下。不進飲食。日夜瀉數十次。起動無力。廟在山頂。無過往行人。瞑目待斃而已。無悔念也。十五深夜見西邊牆下有人燃火。疑為匪類。細看久之。見是文吉。心中大喜。呼文先生。彼執火來照曰。「大師父你怎麼還在這裡。」予將經過向伊說。文即坐身邊安慰我。拿水一杯給我喝。是夕得見文吉。身心清淨。十六日。文吉將予之汙穢衣服換洗並給一杯藥與予喝。十七病退。食黃米粥二碗。大汗內外輕快。十八病癒。予謝文吉曰。「兩次危險。都蒙先生救濟。感恩不盡。」文曰。「此小事。」問文「從何處來。」曰。「長安。」問。「何去。」曰。「回五臺。」予曰。「可惜我在病。又是拜行。不能追隨先生。」文曰。「看你從去臘到今。拜路不多。那年能到。你身體又不好。決難進行。不必定拜。朝禮亦是一樣。」予曰。「先生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見母親。母為生我而死。父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父因我而辭官。而促壽。昊天罔極。耿耿數十年矣。特此發願朝山。求菩薩加被。願我父母脫苦。早生淨土。任他百難當前。非到聖境。死亦不敢退願也。」文曰。「你誠孝心堅固。也算難得。我今回山。亦無甚急事。我願代你負行李。伴送行程。你但前拜。輕累許多。心不二念。」予曰。「若能如此。先生功德無量。倘我拜到五臺。願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證菩提。一半奉送先生。以酬救助之德。如何。」文曰。「不敢當。你是孝思。我是順便。不必表謝。」文吉在此照應四日。病已大退。
十九日扶病起香。從茲荷物作食。都由文負擔。予妄想頓息。外無物累。內無妄念。病亦日愈。體亦日強。辰旦至暮。可拜行四十五裡。亦不覺苦。至二月底到太谷縣離相寺。住持參學林下。見知客禮畢。顧文吉問予曰。「這位是你甚人。」告以故。知客厲聲曰。「出門行腳。不達時務。這幾年北地饑荒。朝甚麼山。甚麼大老官。要人服侍。欲想享福。何必出門。你見何處寺門。有俗人掛單。」當下聽其呵責。不敢回聲。予認錯告辭。知客曰。「豈有此理。由你自便。誰叫你來。」予聽話頭不對。即轉過話說。「這位文先生。請到客店住。我在此打擾一單何如。」知客曰。「可爾。」文曰。「此去五臺不遠。我先回去。你慢慢來。你的行李。不久有人代你送上山的。」予苦留不得。取銀酬伊。不受。辭去。後知客改顏悅色。和氣送單。到灶房熱坑上茶。親做面。陪吃。奇其舉動。又顧左右無人。問曰。「此間常住多少眾。」曰。「我在外江多年。回來住持。連年歲荒。僅留得我一個。糧亦止此。適才舉動。是遊戲耳。幸勿見怪。」予十分難過。啼笑皆非。勉吃麵半碗。即行告辭。彼留住亦無心答應也。遂到街上旅店找文吉無著。時四月十八。夜月正明。予欲追文吉。星夜向太原府拜香前進。心急起火。次日腦熱。鼻流血不止。二十日到黃土溝白雲寺。(此寺為孚上座道場)知客見予口流鮮血。不準掛單。勉強過一夜。二十一早進太原城。至極樂寺。飽受責罵。不掛單。二十二早出城禮拜。北門外遇一青年僧。名文賢。見予近前招呼。接過拜凳行李。請進寺內。愛敬如親。領到方丈。陪茶飯。談次予問。「大和尚似廿餘歲。又系外省人。何以在此住持。」曰。「我父親在此做官多年。後在平陽府任上。被奸臣所害。母亦氣殞。我含淚出家。此間官紳舊有往還。故邀至此。早想擺脫。今瞻上座道風。心甚傾服。請在這裡長住親近。」予告以發願拜香緣由。住持甚敬信。堅留十日乃放行。送衣物旅費。予概弗受。臨別代攜拜凳相送十餘裡。灑淚而別。時五月初一日也。予向忻州前進。一日早。在途中拜香。後面來一馬車。緩行不越前。予覺避之。車中官人下車。問。「大師在路拜甚麼。」告以故。官人亦湘人也。談甚暢洽。彼曰。「若此。我現住峨口白雲寺。你朝臺必經之地。你之行李。我代你先送到。」予感謝之。上車逕去。仍是每日拜香。別無延誤。五月中到白雲寺。代送行李者。即該營營官也。見予歡迎至營部。優待。休息三日。告辭。送路費禮物不受。彼另派兵將行李銀物逕送顯通寺。予起香到圭峰山秘魔巖。獅子窩龍洞等處。山水奇蹤。說之不盡。予以拜香故。未能領略也。五月底至顯通寺。兵弁已將行李送來。下山去矣。
到顯通寺住下。先到附近各剎進香。遍問文吉其人。無有知者。後與一老僧說及情由。老僧合掌曰。「文殊菩薩化身也。」予即頂禮謝。二十二日起香。兩日拜至東臺。月朗星輝。進石室上香。在室內朝夕禮誦。
禪坐七日。下臺拜那羅延窟。裹糧已盡。六月初一日回顯通寺。初二起香。上華嚴嶺。過夜。初三拜北臺。在中臺過夜。初四拜西臺。過夜。初五回顯通寺。初七拜南臺。在南臺打七。十五下臺回顯通寺。參加六月大佛會。至是為超生父母。拜香三年願畢。
此三年中。除為疾病所困。風雪所阻。不能拜香外。一心正念。禮拜途中。歷盡艱難。心生歡喜。每每藉境驗心。愈辛苦處。愈覺心安。因此才悟古人所謂消得一分習氣。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少分菩提。
又於中途所歷諸名勝。自普陀而江浙。而中州。而黃河。而太行。勝地名山。說之不盡。古今遊記。言之甚詳。然不及身歷其境者之為快。若五臺為清涼聖境。文殊放光。千丈寒巖。萬年積雪。石橋橫鎖。樓閣懸空。則非他處所及。予以拜香期內。不及觀賞。還願已畢。稍為涉足。不欲靈山笑也。
大會圓滿。上大螺頂。拜智慧燈。第一夜無所見。二夜見北臺頂一團火。飛往中臺落下。少頃分為十餘團。大小不一。第二夜又見中臺空中三團火。飛上飛下。北臺現四五處火團。亦大小不同。
七月初十日。拜謝文殊菩薩下山。由華嚴嶺向北行。至大營渾源南境。朝北嶽恆山。至虎風口。直上。有「朔方第一山」石坊。詣廟雲級插天。穹碑森立。進香下山。至平陽府(臨汾)朝南北仙窟。城南有堯廟。甚壯麗。南至蒲州(晉西南)盧村。禮漢壽亭侯廟。渡黃河。越潼關。入陝西境。至華陰。登太華山。禮西嶽華山廟。所經攀鎖上千尺幢。百尺峽。及老君犁溝。名勝甚多。留八日。慕夷齊之聖。遊首陽山。至陝境西南香山觀音寺。觀莊王墳。入甘蕭境。經涇川平涼等。至崆峒山。歲雲暮矣。回香山過年。
光緒十一年·乙酉·四十六歲春。離香山。西出大慶關。入陝境。經耀州三原。至鹹陽。觀召伯甘棠樹。至長安。城垣雄偉。古蹟甚多。城外東北慈恩寺內大雁塔。浮屠七級。有唐代以下題名碑。大秦景教碑。府學宮前為碑林。有七百餘種。城東為灞橋。環有七十二孔。橋亭折柳。有陽關三疊處。至華嚴寺禮杜順和尚塔。清涼國師塔。至牛頭寺興國寺禮玄奘法師塔。到終南山東五臺。響鼓坡。寶藏寺。白水浪。此處有兩聖僧隱此。到嘉五臺銀洞子五祖窯。
至南五臺。晤覺朗。冶開。法忍。體安。法性。諸上人。在此結茅庵。留予同住。法忍住老虎窩。冶開居舍龍椿。法性住湘子洞。予與覺朗體安同住大茅蓬。
三月初一日早殿後。忽見群星亂飛。天帚星現。久之始沒。不知何兆也。
[是年大事]去年中法戰事起。本年和約割安南屬法。
光緒十二年·丙戌·四十七歲[是年大事]英並緬甸。設臺灣省。
光緒十三年·丁亥·四十八歲以上兩年餘。在南五臺茅蓬。與諸師同參究。甚有饒益。
二月下山至翠微山。禮皇裕寺。青華山。後安山淨業寺。禮宣祖塔。至草堂寺。禮鳩摩羅什法師道場。遊太白山。高一百八裡。六月不溶雪。至二板寺大板寺。上大龍池頂。水分四流。經子午鎮。至漢中府(即南鄭)漢高祖拜將臺。包城諸葛廟。張飛萬年燈諸名勝。經龍洞背。天雄關。小峨嵋。劍門關。缽盂寺。白馬關。龐統墳。以達四川梓潼縣文昌廟。途中經七曲山。九曲水。劍門關。削壁中截。兩崖相嵌如劍。誠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概。上有姜維城。即伯約駐兵處。棧道難行。如上青天。古人不虛語也。至廣漢之南新都縣。在寶光寺過年。本年入川。踽踽獨行。三衣一缽。都無繫纍。徜徉山水。境亦澄心。
光緒十四年·戊子·四十九歲正月由寶光寺起程入成都省會。禮昭覺寺文殊院。草堂寺。青羊宮。經華陽雙流南下眉山縣。洪雅縣。至峨嵋山下。由伏虎寺九老洞。(趙公明修行處)上至峨嵋金頂進香。畢。夜看佛光。萬盞明燈。如天星繁聚。其中勝境。說之不盡。於寶光寺參應真上人。住十日。循萬年寺。禮毗廬殿。下山。至雅州。經榮經縣入瀘定。過此即川邊境矣。(從改西康省)五月渡瀘。雅安中有大渡河。用鐵索駕瀘定橋。長達三十餘丈。人經其上。搖曳動蕩。有戒心焉。向西行經打箭爐裡塘。(即理化)巴塘。(即巴安)北至察木多。(即昌都)西至碩督經阿蘭多。以及拉裡。(即加黎)其間地廣人稀。漢藏蕃蒙夷及猺獞等等種族。語言複雜。能通漢語者百之一二耳。裡塘有貢噶神山。為喇嘛聖地。巴塘多險峻高山。察木多多河流。各種族多奉喇嘛教。由拉裡南行至江達。(即太昭)過此即為西藏境界矣。
入西藏境。過烏蘇江。越拉薩河。即為西藏首都拉薩。全藏政教之中樞。西北達布拉山。有高十三層之達布拉宮。殿宇莊嚴。金碧耀目。為達賴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二萬人。附近有葛爾丹。別蚌。色拉。三大寺。亦各數千人。予以言語難通。祇於各寺進香。及一禮活佛而已。又西行經貢噶。江孜。至日喀則。(即扎什倫布)其西有扎什倫布寺。建築宏麗。廣及數裡。為後藏政教領袖班禪活佛坐床之所。有喇嘛僧四五千人。
由川入藏。行及一年。日出而行。日入而息。登山涉水。每數日不遇一人。鳥獸異於中原。風俗堪稱殊異。僧伽不守戒律。多食牛羊。道服劃分紅黃。各立門戶。憶及祇園會時。不知涕之何從也。以歲暮回拉薩過年。
光緒十五年·己丑·五十歲予不欲留藏。開春南行。經拉噶。亞東。(即茅屯)為由藏往印第一門戶。經不丹國。越重山峻岭。不知其名。或稱蔥嶺。或稱雪山。(即喜馬拉雅山)有詩云「何物橫天際。晴空入望中。這般銀世界。無異玉玲瓏」之句。至楊甫城朝佛古蹟。至孟加拉大埠。渡錫蘭。朝聖地後。即附航至緬甸。朝大金塔。至摩羅緬吉帝利。此處有一巨石至奇。稱是目連尊者安置。朝禮甚眾。
七月起程回國。由臘戌過漢龍關。即雲南境。而免寧龍陵景東蒙化。趙州下關。至大理。觀洱海銀濤。聲聞數裡。嘆為奇觀。回國初願。為朝雞足山。禮迦葉尊者。(入定待彌勒下生)渡洱海。向東北行。經挖色。百擔。平沙。山角。安邦大王廟。至靈山一會坊。即雞足山麓也。半山有鳴歌坪。相傳尊者入山。八國王送至此。不忍去。在山修行。成護法神雲(即大王廟)直上至迦葉殿。殿中奉尊者像。傳阿難尊者來朝。石門自開。至聖境懸巖。石壁生成一道石門。名華首門。迦葉在內入定。宛若城門。高數十丈。廣十餘丈。雙門關閉。門縫顯然。是日遊客。及導引之土人頗多。予進香禮拜時。忽聞大鐘三聲。土人均歡呼禮拜。稱有異人至。則聞鐘鼓魚磬聲。我等曾聞一二次鼓磬聲。未聞大鐘聲也。今師傅禮拜聞大鐘聲。其有道乎。予謝弗敢。時己丑年七月三十日也。
再上山頂。名天柱峰。此為全山最高處。從山下至此。約三十裡。有銅殿一所。楞嚴塔一座。據山志載。全山有三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今則全山不足十寺。僧伽與俗人無殊。子孫相承。各據產業。非本山子孫。不準在山中住。並不留單。予念往昔法會之盛。今日人事之衰。嘆息不已。思欲有為。而不知機緣之何在也。
下山由梁王山。九峰山。至雲南縣。經水目山。靈鷲山。紫溪山。至楚雄府。在西門外高鼎寺住。初到未幾。聞蘭香滿室。執事僧向予致賀。上座至。仙蘭放香。異數也。府志載。山有仙蘭。不見其形。遇真人而放香焉。今日蘭香滿山。上座德感。招待殷勤。堅留久住。予以回湘急。卻之。一宿即行。經昆明府。曲靖府。以達貴州省之平彝。循道東行。經貴陽鎮遠入湘西之麻陽芷江。經寶慶府。達衡陽。禮恆志和尚於岐山。留旬日北行。
至湖北武昌。禮志摩和尚於寶通寺。學《大悲懺》法畢。赴九江入盧山。禮志善和尚於海會寺。參加念佛會。過安徽境。遊黃山後。朝九華山。禮地藏王菩薩塔。百歲宮。禮寶悟和尚。此老戒行精嚴。定力第一。渡江至寶華山。禮聖性和尚。留住過年。
此兩年間。身行萬裡。除渡海須航外。餘皆步行。水驛山程。霜風雪雨。磧砂峻岭。島嶼榔椰。境風日變。心月孤懸。體力增強。步履輕捷。不特不覺行旅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古人謂讀萬卷書。須行萬裡路。良有以也。
光緒十六年庚寅五十一歲(一八九〇年)到宜興。禮仁智和尚。時修顯親寺。是密祖出家處。在此過夏。到句容禮法忍和尚。助其修赤山。住此過冬。
光緒十七年·辛卯·五十二歲在金陵伴松嚴上人助修淨成寺。時與楊仁山居士往來。參論因明論。般若燈論。住淨成寺過冬。
光緒十八年·壬辰·五十三歲約普照。月霞。印蓮諸師。同上九華山。修翠峰茅蓬。同住。由普照師主講《華嚴經》弘五教儀。賢首一宗。歇墜已久。各處聞講教儀。多來赴會。江下賢教。從斯再暢。
光緒十九年·癸巳·五十四歲仍在翠峰研究經教。是夏諦閒法師。來此同度夏後。自往金山過冬。
[是年大事]英法成立協約。割暹羅南掌地。許暹羅獨立。
光緒二十年·甲午·五十五歲仍在翠峰茅蓬研究經教。
[是年大事]中日戰役起。
光緒二十一年·乙未·五十六歲揚州高旻寺住持月朗到九華。稱今年高旻有朱施主法事。連舊日四七。共打十二個七。赤山法老人已回寺。仰諸位護持常住。都請回山。將屆期。眾推予先下山。至大通荻港後。又沿江行。遇水漲。欲渡。舟子索錢六枚。予不名一錢。舟人逕鼓棹去。又行。忽失足墮水。浮沈一晝夜。流至采石磯附近。漁者網得之。喚寶積寺僧認之。僧固赤山同住者。驚曰。「此德清師也。」畀至寺。救蘇。時六月二十八日也。然口鼻大小便諸孔流血。居數日。逕赴高旻。知事僧見容瘁。問。「有病否。」曰。「無。」乃謁月朗和尚。詢山中事後。即請代職。予不允。又不言墮水事。祇求在堂中打七。高旻家風嚴峻。如請職事拒不就者。視為慢眾。於是表堂。打香板。予順受不語。而病益加劇。血流不止。且小便滴精。以死為待。在禪堂中晝夜精勤。澄清一念。不知身是何物。經二十餘日。眾病頓愈。旋采石磯住持德岸送衣物來供。見容光煥發大欣慰。乃舉予墮水事告眾。皆欽嘆。禪堂內職不令予輪值。得便修行。從此萬念頓息。工夫「落堂。」晝夜如一。行動如飛。一夕。夜放晚香時。開目一看。忽見大光明如同白晝。內外洞澈。隔垣見香燈師小解。又見西單師在圊中。遠及河中行船。兩岸樹木種種色色。悉皆了見。是時才鳴三板耳。翌日。詢問香燈及西單。果然。予知是境。不以為異。至臘月八七。第三晚。六枝香開靜時。護七例衝開水。濺予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自念出家漂泊數十年。於黃河茅棚。被個俗漢一問。不知水是甚麼。若果當時踏翻鍋灶。看文吉有何言語。此次若不墮水大病。若不遇順攝逆攝。知識教化。幾乎錯過一生。那有今朝。因述偈曰:
杯子撲落地
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
狂心當下息
又 偈
燙著手
打碎杯
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
山河大地是如來
[是年大事]馬關條約成。割臺灣遼東半島給日本。俄德法勸日本歸還遼東半島。
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五十七歲夏。至鎮江金山寺過戒期。大定老和尚留住過冬。
光緒二十三年·丁酉·五十八歲由金山往朝狼山。禮大勢至菩薩回。被道明和尚請到揚州。助理重寧寺。四月通智法師在焦山講《楞嚴經》。聽眾千人。命予講偏座。講經畢。別眾下山。
予以生而無母。未見慈容。僅於在家時睹真儀耳。每思之。輒覺心痛。夙願往阿育王寺。禮舍利。燃指供佛。超度慈親。遂往寧波。時幻人法師。及寄禪和尚(八指頭陀)等維護天童。海岸和尚修育王山志。俱邀予助。予以有願而來也。悉婉謝之。
拜舍利。每日從三板起。至晚間開大靜。除殿堂外。不用蒲團。展大具。每日定三千拜。忽一夜在禪坐中。似夢非夢。見空中金龍一條。飛落舍利殿前天池內。長數丈。金光晃耀。予騎上龍脊。即騰空至一處。山水秀麗。花木清幽。樓閣宮殿。莊嚴奇妙。見母在樓閣上瞻眺。予即大叫母親。請你騎上龍來到西方去。龍即下降。夢即驚醒。覺得身心清爽。境界憭然。平生夢母。祇此一次。
從此每有人睹舍利。皆參加。眾說非一。予觀多次。初見大如綠豆。紫黑色。至十月半兩藏拜完。再看。大亦如前。己變為赤珠有光。再拜。急於求驗。遍身酸痛。看舍利大逾黃豆。色黃白各半。至此確信舍利之因根境而示現也。急於求驗。增加禮拜。至十一月初大病頓發。全不能拜。病近沈重。進如意寮。服藥罔效。臥不能坐。此時承顯親首座。宗亮監院。與盧姑娘等。多方施救。費財費力。終不見效。眾皆以為世緣盡矣。予亦聽之。第以燃指不成。心生焦慮。
至十六日有八人入寮視予。皆為燃指來者。以為予病尚不重而求伴也。予聞之。知明日為燃指期。堅請參加。首座等皆不讚許。恐危險。予不覺淚如泉湧。曰。「生死誰能免者。我欲報母恩。發願燃指。倘因病中止。生亦何益。願以死為休矣。」宗亮監院。時年祇二十一歲聞之。亦流淚曰。「你不要煩惱。我助你成就。明日齋歸我請。我先為你布置。」予合掌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