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臺劇質量飛升。
從《我們與惡的距離》到《俗女養成記》,都是口碑大爆;
《罪夢者》雖口碑不佳,但也是尺度、噱頭十足。
臺劇越來越清楚自己的發展道路了。
最近有部劇,也頗值得玩味——
《用九柑仔店》
這部劇最容易勸退的一點就是題目。
用。九。柑。仔。店。
完全看不懂。
不過打開電視劇,答案就揭曉。
「柑仔店」,在閩南語中,是小賣部的意思。
「用九」,就是這個小賣部的名字。
這名字又有兩層意思:
一來,是這裡買的生活雜貨齊全,居民們能用上十之八九;
二來,是希望這店鋪可以長長久久地開下去。
看來又是個山不轉水轉的故事,有點解憂雜貨鋪+深夜食堂的味道。
一看就是清新掛的。
顏值也是賞心悅目。
扮演童年女主的小演員好生俊俏,長這樣——
懵懵懂懂的清冷小美女,高鼻深目小圓臉,可愛極了。
演職員表裡,排在第三的「王柏傑」。
這兩天正大火的《罪夢者》裡面,因一段光屁股曖昧戲,跟範曉萱共同上了的熱搜的,就是他。
-我現在就要
-抱我進去
和另一部大熱臺劇《俗女養成記》設定頗相似,《用九柑仔店》也是個「逃離城市,回歸故鄉」的故事。
男主俊龍(張軒睿 飾)在臺北生活多年,是地產銷售員。
頭腦活泛,業務能力優秀,工作沒幾年,就成了公司裡最年輕的經理。
然而此時,他卻收到撫養他長大的阿公病重的消息。
於是,俊龍決定辭掉工作,回鄉照顧阿公,並幫忙經營阿公的小賣部。
離鄉多年再回去,總有些不適應。
圈子很小,走哪兒都是熟人,街坊鄰裡也顯得有些過於熱情。
俊龍上廁所,一個大伯推門就進,嚇得俊龍尿了一手。
大伯卻說,「怕啥啊,你小時候不穿褲子亂跑,全村兒都看過啦!」
俊龍剛開始經營小賣部,很多東西都不熟。
大伯也是沒什麼界限感,坐在旁邊就碎碎念,「照你這樣,這裡要倒閉啦!」
看著有些煩人。
但是轉眼,又覺得好暖。
俊龍開店忙得手忙腳亂,被大伯數落著,慌慌張張要出去補貨。
剛走兩步,想到沒人看店,便又急急跑回來鎖門。
坐在一旁的大伯眼睛一瞪:
「你當我空氣啊!我給你看著!」
後面又補了句,「請我喝瓶米酒!」
話不好聽,沒界限感,但真幫忙,街坊鄰裡都處得跟親戚似的。
俊龍去進貨醬油,路過一片農田過去問路。
結果農田裡的嬸嬸伯伯也都是認識的。
上來就說「啊呀這麼大啦,小時候我抱過你,你尿了一大堆!」
接著老兩口互相使了個眼色,伯伯便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塞到俊龍手裡去了。
也不明說,就說「你先花著,加油啊,人都有不容易的時候」。
俊龍聽了個大瞪眼。
原來是鄰裡們聽說俊龍從大城市回來,以為他是遇到困難待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直說,怕傷害到他,便暗戳戳塞點錢,支持一下。
真好啊,處處都是碎碎念的好人。
空氣裡每一個細碎的單詞裡都有善意,很多很多人都在為他「瞎操心」。
這種暖,這種人與人之間的緊密,是在大城市裡體驗不到的。
要說好,這部劇確實有不少亮點。
催淚點也是滿地可以撿,分分鐘把自己治癒。
但香玉又認為,不夠好。
為什麼這麼說呢?
問題就在於男主。
整部劇裡,無論街坊鄰居大爺大媽,還是青梅竹馬發小朋友,所有角色都可以站得起來。
唯獨男主的角色是個紙片人。
具體來看一段細節。
俊龍小時候曾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組成了兩男一女的小團體。
兩個男生同時都暗戀那個女生。
後來,俊龍騎著摩託車帶好基友去找女生表白,意外出了車禍。
他自己沒事,基友截肢了一條腿。
基友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俊龍因為害怕,一次都沒去看過他,直接報考學校,離開了老家。
這行為,非常孬種了。
時隔多年再回來,當年暗戀的女同學已經跟基友結了婚,還生了個兒子。
俊龍當然是不敢聯繫。
但好巧不巧,這天俊龍出門,恰巧碰到基友的兒子險遭車禍。
於是他一個飛奔,把小孩救了下來。
當年的基友,以及暗戀的女生,因緣際會才在醫院重新見面。
多年的隔閡經過歲月洗刷,可以有很多種形式來消解。
或是發洩一通,將憋了多年的不滿傾吐出來;
或是過眼雲煙,理解各自的難處和苦楚,過去就過去了。
然而,本劇卻用了香玉最不能理解的一種方式進行處理:
基友一見到俊龍,上去就薅住他的領子。
然後說——
「你要是受傷了怎麼辦?用九柑仔店怎麼辦?」
這是什麼迷惑展開?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失散多年的戀人重逢,口吐爛俗表白臺詞!
就像一篇中學生命題作文,作者時時刻刻想著押題,剛把故事講出些花樣來,就非要猛然議論幾句題目相關用來點題。
不管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俊龍就得選擇回老家。
因為要開柑仔店。
不管差點被撞的是不是自己兒子,基友擔憂的就是俊龍。
因為柑仔店要一直開下去。
這時,男主俊龍如同一個被生生安排回家鄉的NPC。
存在的目的就是串場呈現風土人情。
遇見的事,說出的話,全是作文裡強行點題的段落,沒有說服力。
其實好友重見這段戲,完全處理得更細膩動人。
打開門就可以是一個釋懷的擁抱。
正面案例:《心靈捕手》裡的馬特·呆萌和大本。
大本是個普通青年,整天跟呆萌喝酒抽菸打群架,在工地裡搬磚,活一天混一天。
隨著呆萌逐漸展露出自己的天分,大本站在工地上抽著煙對他說:
「我每天去接你,咱們一起喝酒一起玩,這很好。但每天我最幸福的時光只有10秒,那就是去敲你的門的時候,我希望你不在,沒有消息沒有再見,就這麼消失了。
我懂的不多,但我清楚。」
後來馬特·達蒙真的走了,大本又去找他。
敲了半天門,沒人。
趴窗戶看,還是沒人,房間還收拾乾淨了。
站起來想了想,嘴角一歪笑了,該幹嘛幹嘛去了。
這才正常嘛。
主角有主角的主線故事,小配角也有小配角自己的人生。
沒人為他活著,也不必時時刻刻想著給他「點題」。
作為朋友能真誠地說一句想說的話已經很好了。
最終他去了該去的地方,也不哭不鬧,連時間都不為他浪費,歪嘴一笑,人家也有事情要忙的。
同樣的。
《用九柑仔店》是部不錯的劇,鄉土民情小細節,看得人心暖。
但就是擺脫不了主角光環。
所有人都為了主角活著。
好像這家小賣部就是村子裡的神殿祠堂一樣,每個人非得為他貢獻一句點題的話,時時刻刻叫他把這家店開下去。
可是開下去的理由,怎麼看又都不夠豐滿。
而不夠豐滿的理由往往是,主角的能量還不夠強大。
他沒有不幸,沒有疲憊,沒有自我懷疑,一切順風順水,他只有一個病了但完全能妥善安置的阿公。
對臺北的無力感也好,對家鄉的嚮往感也好。
都沒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內心空蕩蕩的,紙片人,並沒有真實又飽滿的情感來支撐。
就像剛才說的,NPC而已,劇情需要的一個人。
可是要知道,夾在城鄉之間上下求索苦苦追尋的年輕人們,哪個不是嘗遍箇中滋味呢?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又怎麼能在這NPC上找到共鳴與寄託呢?
這就是香玉不滿意的地方。
編劇只是刻板地交代且生硬地交代了一個逃離北上廣回鄉的青年。
卻仿佛連自己都沒有說服。
是城是鄉,我們該去什麼地方?
同時,我們又如何知道我們該如何選擇?
恰恰是這兩個最重要的問題,被這部劇給迴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