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寨的炒幣熱潮中,只有極少部分的人賺到了錢,虧損的現象俯首皆是,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
撰文 / 仉澤翔
編輯 / 嵇國華
在遠離北上廣的西部山區,一個4G網絡極不穩定的少數民族村寨,出現了一撮熱衷於投資虛擬數字貨幣的賭徒。
這群平均月入不足6000元的年輕人,享受著幣價起伏帶來的快感,卻無力承擔暴漲暴跌帶來的金錢損失,網貸突然成了他們的彈藥庫,並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兩個火熱的網際網路金融概念,在貴州省榕江縣平永鎮上寨連成了一條線。
蝴蝶翅膀扇動起來。鄉村青年面對洶湧而來的催收大軍倉皇而逃,留下了一地壞帳和不知就裡的村支書。借款人互相串聯組成反催收聯盟與催收員鬥智鬥勇,逃避債務,網貸平臺的風控漏洞紛紛暴露,壞帳率逐級攀升,從而迸發系統性風險。
這是網際網路金融最隱秘的灰色生態。
野生李笑來
李昌消失了,是物理意思上的消失:上寨沒人能找得到他。
朋友圈一個多月沒有更新,發微信偶爾會回,電話有時也能通。但他人去哪了,沒人清楚。與身邊人聯繫的內容只有借錢、借錢,還是借錢。
有人說他去了泰國,半個月前要借100塊錢,說是人在泰國,剛下飛機,身上沒錢。「我尋思在泰國,人民幣也不能用啊,也就不理他了。」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在澳門撈錢。
不過他的外甥告訴我,他在縣城,「在家裡待了快一個月了,沒地方去。」
我撥通了李昌的電話,他明確地說,他還在縣城,隔天可以一塊打火鍋。傍晚,他的外甥傳來口信,說李昌已經去了昆明。「我在昆明這邊有點事兒,不能過來了,不好意思,你在我們老家好好玩玩。」在最後一通電話裡,李昌這麼告訴我。
「他肯定不敢見你,你是通過寨裡的人找他,這寨子裡多少人恨他啊,哪敢出來啊,萬一你帶人堵他去呢。」介紹我認識李昌的中間人小柯如是說。
在普遍貧乏的寨子裡,能引起村民廣泛仇恨的也只有金錢上的糾紛。
圖/仉澤翔
李昌有個哥哥,是從省城裡最好的大學畢業的,早年創過業,開淘寶店賣山貨,雖然後來店鋪倒閉了,可還是上寨年青人的榜樣。李昌本也能上個好大學,高考卻意外落榜。哥哥把他帶在身邊,本想督促他好好復讀上大學,可李昌卻願意留下和哥哥一起開淘寶店,不想再讀書,也不想回上寨。
回上寨就意味著要去打工。在上寨裡,打工只有兩種出路:進東莞一帶的電子工廠,或者說去廣西幫人砍樹、砍甘蔗。無論哪種出路,都要賣力氣,一個月頂多掙5、6000元。這顯然不是李昌想要的,他想輕鬆些,多掙點,不可能去打工的。
上寨在山裡,只有三十多戶,漢苗混居,是一個大村落的一部分,據說300年前就有人在這住,寨子下面有個大湖,被100多年前的一場泥石流填了一半。
一條路從上到下通向縣城,全長40公裡的盤山道,中間還有幾節被泥漿覆蓋。每天只有一臺大巴車,早出晚歸,聯絡上寨與外面的世界。和每個在外面打拼的村民一樣,李昌每次回來都會帶些新東西回來。
在大山外面,昔日的幣圈首富李笑來登高一招,把炒幣暴富變成顯學;真格基金創始人徐小平振臂一呼,一場財富造神運動席捲中國。但是進入2018年,由比特幣引領,所有的虛擬數字貨幣齊刷刷地進入下跌通道。
圖/視覺中國
據數字貨幣行情網站CoinMarketCap統計,自2017年12月17日達到19732美元的頂峰後,比特幣的行情一路崩潰,最低下探到3215美元,總市值跌去八成,其他數字貨幣也隨之暴跌,區塊鏈概念只火了一年,便只剩下一地雞毛。整個市場說是血流成河也不為過。
惡劣的市場讓原本的夢想家離場,野心家逐漸露出尾巴。無數人的命運在產生轉折:交易所、項目方互相收割,山寨幣、空氣幣、傳銷幣此起彼伏。即便是叱吒一時的私募大佬進了這個圈也得按這裡的規矩玩,要不然只能血本無歸。
可儘管如此,對於上寨的村民來說,李昌還是布道者,是野生版的李笑來、徐小平一般的人物。他把微信頭像換成了橋水基金總裁瑞·達裡奧,上面還寫著他的一句言論,「如果你不覺得一年前的自己是個蠢貨,那說明你這一年沒有學到東西。」
上寨裡關於李昌的傳說很多,說他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村支書許磊對他有些正面的評價,他腦子很靈活,「可能是在小就在外面跑,去的地方多了,他和我們說他去過澳門啊、泰國、緬甸這些地方,有些見識的。」
被數字貨幣洗劫的寨子
一位接觸過李昌的村民對我講,他不是第一個接觸比特幣的村民,只能算村裡前五位搞這東西的,「最早玩幣的那位早就悶聲發財去了。」
可是作為村子裡的野生李笑來,李昌極為推崇這煊赫一時的梟雄,連帶著一起崇拜的還有幣圈大鱷寶二爺。「你們的課,我已經上了。但你們的當我一個都沒上。」在教師節那天,李昌發了這一條朋友圈,向兩位前輩致敬,「未來已來,我這張舊船票還能不能登山你們的破船?」
李昌十分焦慮。
「我的知識來自李笑來老師在『得到』上開的課。」李昌認為,即便是關於李笑來坊間傳聞很多,特別是別人偷錄的錄音曝光過後,這個人的名聲確實不怎麼好,站臺的項目也沒少割韭菜,但是他寫的《韭菜的自我修養》及《財富自由之路》都很不錯,作為區塊鏈新人可以讀讀,讀完會對李笑來有更深的了解。
至於寶二爺,從一個賣肉的商販,通過比特幣身家倍增,在內蒙古開比特幣礦場,在美國買莊園,這般傳奇經歷更讓他欽佩不已。「我們說他投機也好,割韭菜也好,可他確實賺到了錢呀?我們不討論企業家的第一桶金都有原罪,我們只說他吃到了區塊鏈最初的紅利。」
區塊鏈技術出現的初衷是構建一個以去中心化信任機制為內核的新型生態體系。離奇的是,隨著幣圈引入ICO的玩法,中心化節點的作用卻被無限放大。大型公司紛紛入局,行業KOL作用凸顯,站臺一個活動,拉兩個群,喊幾句話,韭菜應聲而倒。有好事者曾編出數套撲克牌,對應幾十位所謂幣圈大佬。
這種信息極度不對稱的現象也出現在上寨裡。「他見到我就講,『財富自由』、『暴富』『賺大錢』,聽得我都害怕,哪塊天上會掉餡餅啊?」小柯回憶起李昌在寨子裡布道的場景,「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講完了就給我們看他賺了多少錢,有的人看到他賺得不少就上鉤了,跟著瞎買幣。」
小柯的爸爸在家裡種植蘭花,名貴的蘭花可以按株售賣,價格不菲。小柯家裡就靠蘭花生意蓋起了兩層的磚瓦房,還有一臺車,堪稱上寨首富家族,家風持重守成,對炒幣這種暴富暴貧的生意並不感冒。
但這種家庭條件並不是每個上寨青年都有的,在寨子裡的30多戶人家中,僅有五六家是磚瓦房,其餘都是木質吊腳樓,樓下養著豬和牛,外面立著旱廁所。
圖/仉澤翔
上寨歷史最長的一間大屋已經用了上百年,解放前,這棟大屋的門口打死過一名土匪,是小柯太爺爺幹的。現在寨子裡沒錢娶媳婦的老光棍還有不少,這屋裡就住著一位,是個啞巴。還有一個單身漢經常酗酒,喝醉了就躺在村口的小廣場上,誰家的狗晚上跑出來撒歡剛好碰見了,就拽著他的褲腿腳把他弄醒,催著他回家去。
靠砍甘蔗、砍大樹為生的年輕人難以理解複雜邏輯,他們只相信自己眼裡看到的,在他們眼中,李昌就是投資燈塔。「給他們講挖礦,講分布式記帳,講公鏈,講生態,哪個曉得?哪個有耐心聽?他們只關心賺不賺錢,看到我賺錢了就跟著我投。碰見行情不景氣虧錢了就開始埋怨我。」
可即便如此,數字貨幣在寨子裡儼然成了一種新型社交工具,年輕人之間打招呼從「開黑嗎?」「今天在抖音上刷到了啥?」逐漸變成了「今天行情怎麼樣,加倉了沒?」
國慶7天假期,不少年輕人從外地回到老家,婚宴、吃酒絡繹不絕。酒席上的社交是互相割裂的。「以前是喝酒的年輕人一邊,不喝酒的老人和孩子一邊。現在是炒幣的一邊,不炒幣的一邊,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小柯也在這段時間參加了一場婚禮,新娘是他的髮小,也是炒幣大軍中的一員,現在嫁去了另一個寨子,「聽說李昌給她推薦過一個幣,20幾塊錢進去的,不到10塊錢出來的,虧得不行。」
在上寨的炒幣熱潮中,只有極少部分的人賺到了錢,虧損的現象俯首皆是,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
在上寨村口,一戶人家正在蓋新房,原本已經封頂的小二樓被加了一層,灰色的磚塊和原本的紅磚顏色十分不搭。「這層樓就是他們家裡人炒幣賺到點錢,趕緊拿出來蓋的。」小柯指著尚未完工的建築對我說。「也是蓋得斷斷續續,有點錢就拿回來蓋房子了,還算好的,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血本無歸。」
圖/仉澤翔
李昌告訴我,現在是熊市,他要回籠資金,手裡持有的都是主流幣種,「有幾個比特幣,三大平臺幣也有一些,試水了一些新項目,都還沒到賺錢的時候。」
小柯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狗屁,他要是賺到錢了,還至於天天管別人借錢?連100塊都要找別人借?」
催收與反催收
炒幣的後遺症與夏天同時來臨。許磊遠在北京工作的兒子許偉在五月份開始陸續接到發小借錢的電話,一次就借兩三百,借了幾次之後,農夫有了,蛇也來了。「這是拿我當韭菜割啊。」許偉對這波錢荒心有餘悸,「我哪裡知道他們是在炒幣,就以為是做生意缺點錢周轉一下。」
今年正月初三,是上寨最近這五六個年節裡最熱鬧的一天。村委會組織了一場「接姑媽、姑爺回家」的活動,類似於園遊會的性質。米酒管夠,肉管夠,年輕人喝酒喝得十分盡興。
活動的資金是由村民自發捐款拿出來的,捐款清單就貼在村民廣場上,少的捐了三五百,多的也有一兩千。「今年看樣子沒有那種感覺了,年輕人都在外面欠了一大筆錢,老年人手裡才有幾個錢?」村主任許磊回想起來,一聲嘆息。「根本統計不出來整個寨在外面欠了多少錢,我天天在村裡搞扶貧,他們天天想著天上掉餡餅。」
管朋友們借錢當然是最上策的選擇。上寨是個熟人社會,彼此知根知底。對民間借貸來說,這是最基本的風控。作為村裡首富級的人物,小柯的爸爸已經被炒幣者借了幾輪,「一開始都是熟人,抹不開面子就拿了些,後來借得多了,我也不給他們好臉色看了。」
身邊熟人被薅了個精光,炒幣者抓住了網際網路金融的手,將其視為軍火庫。據許磊介紹,借網貸這波風潮從17年開始就有,當年主要是買手機的消費貸,和一些信用卡。零星幾個逾期未還,被催收員打電話過來催款的,後期也都還上了。
如今催款電話越接越多,每天至少兩三個,每一筆都七八千,並且共債,以貸養貸的現象十分猖獗。對上寨的年輕一代來說他們的信用幾乎可以宣告破產。
村子裡的標語寫得清清楚楚,「失信者不能坐飛機、高鐵」「父母失信影響子女上學、就業。」
「他們就是不拿網貸借的錢當錢,那對他們來說就是個數字,炒幣賺到了打到自己卡裡的才算錢。」許磊恨鐵不成鋼,「他們需要坐高鐵嗎,飛機嗎?不需要啊,去個廣西,廣東的坐大客車就能回家啊,失信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影響。」
上寨的現象僅僅是整個網際網路金融下沉市場的冰山一角。一方面,龐大的現金貸用戶以薅平臺羊毛為樂,覺得「自己憑本事借的錢憑什麼要還」,更不用說支付更高昂的利息。另一方面,平臺方經常使用冒充公檢法機關的軟性暴力和「爆通訊錄」等形式進行催收,刑事案件頻發,常常為輿論口誅筆伐。
10月21日,杭州警方以委託外包催收公司使用冒充國家機關,以恐嚇、滋擾等軟暴力手段催收為由,突擊查處上市互金企業51信用卡,再度使互金行業的催收及還款情況暴露在公眾視野。
有借有還本是商業社會最基礎的契約,如今卻成了勢不兩立的僵局。面對平臺催債,在網際網路隱秘的角落裡,一群借款人以達成了反催收聯盟,以微信群、QQ群為串聯,互相分享經驗,比如怎麼薅羊毛不被徵信系統紀錄;哪家平颱風控力度不行,隨便可以借到錢的;怎麼樣才能不還高額利息;如何懟走催收員;如何與討債律師講法律……
不少反催收群需要收費才能進,甚至在進群之後的第一時間需要立下毒誓,以家人性命做賭注,表明自己不是平臺方的臥底。
10月中旬,網上傳聞,深圳一家大型催收外包機構的兩家分公司被警方查處,在不少反催收群裡引起熱烈反響。即便警方尚未正式公告,但借款人們視之為反催收工程上的具有裡程碑意義的事件。
「催收公司被查處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了,現在最好玩的現象是有些催收公司通過業務轉型,變成了反催收公司,和我們打擂臺。」一位頭部互金機構的高管對此頗為無奈。
有利可圖的前景,讓更多資本開始加入這塊混亂的戰場。據前述高管介紹,一家名為某資產管理集團H旗下持有多個QQ群,打著債務重整的名義,不僅公開分享對付銀行、法院催收及網貸平臺的方法,還有償為債務人提供代接催收電話、拒絕還款方式及向各金融平臺勒索現金賠償。
H集團的套路十分單一,通常是先鼓動逾期借款人製造噱頭,鼓勵自殺等行為,要求金融機構從寬處理,減免費用。金融機構稍有鬆口,便乘勝追擊,在社交媒體將逾期借款人被催收的事跡進行傳播,再向監管機構投訴機構暴力催收。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機構往往不堪其擾,被迫讓步。一位與該公司交涉過的互金從業者稱,H集團的收費標準是,代接催收電話,每月300元,勒索回來的現金賠償五五分帳。但天眼查上並沒有這個資產管理集團的工商信息。
當金融下沉之後
世界正在下沉,快手、趣頭條、拼多多等公司的崛起證明,在電商、短視頻等網際網路細分領域,下沉市場能夠迸發出何等的商業價值。
Facebook在其發起的數字穩定幣Libra白皮書中講述了一個金融普惠的故事。
圖/視覺中國
據世界銀行Findex報告顯示,全球仍有有17億人沒有銀行帳戶,窮人為金融服務所支付的費用更多,辛辛苦苦賺來的收入被用來支付各種繁雜費用,如匯款手續費、電匯手續費、透支手續費和ATM手續費等。「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套簡單的、無國界的貨幣和為數十億人服務的金融基礎設施。」
具體到中國,金融「普惠」的成果便是各類金融平臺的出現,其設立初衷正是作為是信用卡的補充,去服務那些沒有被信用卡覆蓋到的五環外人群。
一家擬上市的持牌金融機構態度則更加坦然,直言其主要業務是向三四五線城市的人群提供消費分期業務,這正是傳統金融無法覆蓋到的群體。線下模式比重很大,這也是公司的重資產和護城河。
有機構人士表示,「不可否認的是,客群是有階級性的。30%的用戶是優質的,是銀行嘴邊的肉,40%是次級用戶,理智的公司對這些人是存疑的,想碰觸又不太敢抓住。還有30%是中間人,既要服務好,也要保持一定的警惕。」
在下沉用戶中,90後用戶幾乎佔據金融機構客戶群體一半的比重。有調研數據顯示,20-30歲的青年用戶在消費貸群體中的佔比約為42.25%。網際網路流量巨頭更是機構獲客的重要渠道,字節跳動旗下的今日頭條、抖音在各類貸款廣告中賺得盆滿缽滿。
一位主打技術驅動的互金平臺員工認為,「現在主流平臺的風控系統,還是依賴於大數據的分析結果「。所謂大數據風控是把一個人拆分成近萬個信息點,扔到機器裡面去逐級分析。但各個平臺之間的數據不互通,也不是所有網貸都要上徵信,共債問題根本沒法解決。
」這種基礎的風控就是簡單的區分你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和評估信用指數的徵信是完全是兩回事。」前述員工稱,按照這套邏輯,即使是一個農村家庭出身的人,沒有詐騙行為, 在平臺上沒有大片的逾期,即便是還款能力有所欠缺也能通過放款。「這種風控環境給了砍頭息和714高炮生存的土壤。這種高利率狀態,那些平臺即使給100個人放款,最後就5個人還錢,那也還是有賺頭的。」
「歸根結底還是場景,沒有場景就是最大的風險。」一位頭部互金公司的高管認為,上寨事件的發生,一方面是放款機構沒有嚴格按照場景下款,把可能是用去旅遊的借款,挪用去買幣,造成了風險的加劇。
另一方面,借款人雖然都在一個寨子,但產生借款行為時卻分散在四面八方。「如果他們借錢的時候都在寨子裡,按這個寨的規模,以我們的技術能力是能按照詐騙行為去提前進行攔截的,根本不會放款。」
一家主打信用卡代償的機構聲稱,現在機構下款的流程是應當被再優化的。在其公司的下款流程裡,風控被前置到獲客環節的,提前排除掉嚴重多頭、不良客戶。「我們的不良率在行業算是中等偏上的吧,比我們好一點的應該就是頭部的幾家上市公司了。」
「我懇請這些借貸機構,不妨麻煩點,放款之前給我提前打一個電話,問問情況,別等到最後沒人還錢了再來找我,我是真的沒時間管了。」在遙遠的上寨,比起大數據與算法,許磊更相信的還是人心。
(文中李昌、小柯、許磊等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