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正是江南春暖花開的季節,也是春天播種希望的日子。江西省靖安縣水口鄉李家村村民為了耕作方便,決定修一條從屋旁上山的機耕道,機耕道一邊是一個長滿茂林修竹的小山包,另一邊是一條清澈的小溪。鄉村美景,很容易讓人想起「水向竹邊流出冷,風從花裡過來香」的佳句。
推土機推開山體的表層,土框、扁擔緊隨其後。村民們沉浸在修路的忙碌之中。當路平整到村子西面不到十米,一個名叫興山南坡的地方時,一聲「鐺」的金屬聲,從厚厚的泥土中破土而出!帶著絲絲歲月的寶氣,撞擊著在場的每個人的心扉。循聲望去,只見黃土中露出一色斑斕之物。扒開虛土,隱約露出一個圓形物體。原來是個大口廣腹,平底無足,兩邊安有兩個耳朵的東西。
再仔細觀察土層,發現裡面還不止一件,又陸續出土了兩件,在老表看來這就是用來烤火和鏟木炭的火鏟。看見這些,村民們不敢怠慢,趕緊在小溪裡洗去泥漬,刷子刷過,上面竟然有一些他們看不懂的文字!這到底是什麼呢?有一點兒文化知識的村民對於出自地下的這些「寶物」,從朦朧的意識上覺得應當趕緊往上報告。
聽著村民們描述,看著這些穿越時空又來到他們手中的寶貝,靖安縣文化館的同志斷定它們是青銅器。可是,他們到底是什麼年代的青銅器呢?是什麼人使用過它們呢?上面蝌蚪樣的文字,他們也鬧不懂,只好請來省裡面的專家。
在接到縣裡的報告後,省歷史博物館立即派李家和、許智範、程應林、劉詩中等同志前往實地勘察。 專家們認真地調查和清理現場後證實,三件青銅器系出自一小型窖藏之中。
其中一件盥盤,大口,廣腹,平底,無足,頸部安有兩扁平獸狀附耳。口沿內外裝飾纖細規整的雲雷紋、頸部布滿星點狀蟠虺紋,頸腹處間以一周繩索狀堆紋和雲雷紋組合,腹以下至器底飾瓦紋,附耳飾獸面紋與雲雷紋。器通高14釐米、口徑37.6釐米、底徑15釐米,重4.5公斤。在盤內底部正中央有兩行銘文:「徐王義楚,擇其吉金,自作盥盤。」盥盤是一種盛水或食物的容器。
另一件是爐盤,這件爐盤體形較大,重達16公斤,分為盤體與底座兩部分。盤體口徑55釐米、深8.5釐米,平底,有兩個對稱的環鏈狀附耳。器表滿飾工整的蟠虺紋,狀似雲雷紋組合。底座為環形,直徑45釐米,其上置十個獸首銜環狀支柱,尾端上承盤體。環座與支柱均飾繩索狀線紋。盤與座通高19釐米。銘文刻在盤內底部中央,共有18個字:「雁君之孫徐令尹者旨荊,擇其吉金,自作盧(爐)盤」。
還有一件是枓,形狀似今日的炭箕,有柄。連柄長46.5釐米、寬24.3—25.5釐米、深6—8.8釐米,重5公斤。柄中空,略呈扁八角形,長12.7釐米、徑4.5—5.2釐米,其上有一圓形栓洞.枓底和兩側有排列整齊的方形孔99個,全器素麵無銘文。
全國的知名專家迅速加入到靖安李家村出土文物的研究之中。郭沫若、李學勤,他們很快判定出那是屬於徐國國王義楚的生活用品。就是那個在中國歷史上延續過1600多年的徐國的物品。於是全國上下掀起了一場研究徐文化的熱潮。
三件青銅器,兩件帶有銘文,提到了徐國和徐王義楚。我不但想到了郭沫若、李學勤等先生們的研究和認識,還讓我想起了早在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與靖安縣毗鄰的高安縣城城西四十五裡的清泉山旁山中,曾出土了帶有「徐王義楚」銘文的銅耑(即觶,一種飲酒銅器),以及一同出土的12件徐國青銅器。由此可見,徐器在靖安和高安這一帶出現並不是偶然的。
李學勤先生認為,《左傳》昭公四年有徐子,系吳出,便沒有記出名字。六年,徐儀楚聘於楚,被楚王拘禁,逃回本國。徐儀楚就是青銅器上的義楚,當時尚未為王,杜預說他是徐國的大夫。
高安所出的耑裡面的一件只稱義楚,沒有王的稱號,可能是他即位前製作的器物。《左傳》昭公三十年(公年前512年)吳國滅徐,徐子章禹奔楚,義楚早已不在王位。因此,他作為徐王的年代只能在昭公七年至二十九年之間。
靖安出土的爐盤,銘文中的徐令尹者旨荊,和文獻中越國諸稽郢一樣,是諸稽氏。據《國語 鄭語》,祝融八姓之一防姓有大彭、諸稽。大彭在今徐州,諸稽是大彭的別封,位置可能不遠,正好在後來的徐國境內,官名令尹,見於楚國銘文,說明徐人的制度受到楚國的影響很大。
春秋中晚期,徐國國勢處在吳國、楚國的強勢夾擊下開始走向衰弱。但是,與強國的頻繁交流和戰爭,卻成為徐國文化發展的鼎盛時期。各種青銅器製作精良,字體秀麗,紋飾細緻優美,獨具長江流域古文字風格。這個爐盤,更是堪稱徐國銅器的代表作。因而,徐國也成了南北接通的樞紐,它在溝通南北文化上起著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