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博物館創建於1958年,館舍為原英國領事館舊址。它位於雲臺山南路,依山而立,錯落有致。
領事館共有5幢東印度式的西洋建築。整片樓宇主體2層,間錯3層,中心位置是主辦公樓,主樓拱券門楣銘刻著一個年號1890,但這並不是領事館最初建成的時間。
原英國領事館於1861年開始修建,到1864年春天,耗時整整三年,英國領事館才在西津渡建成。
英領事館建在西津渡,是中國貧窮落後的產物,是中國的恥辱,也是英國殖民主義在中國擴張的結果。
提到英領事館,必須提到一個人物,巴夏利。
巴夏利學習過漢語,是一個中國通。早在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巴夏利隨英軍登陸澳門,開始擔任駐華使館翻譯工作。此後10多年間,他輾轉於中國各大城市,參與多處通商口岸的領館事務。
公元1856年10月,廣東水師在中國船隻亞羅號上抓捕了數名外國海盜和水手。此時已是廣州領事的巴夏利挑起爭端,最終引發了第二次鴉片戰爭。
歷時5年的交戰,以一紙天津條約的籤訂畫上了休止符,作為條約中的重要內容,鎮江即將對外開埠成為通商口岸。
公元1861年2月,春寒凜冽,巴夏利來到鎮江,落實開闢通商口岸的相關事宜。巴夏利深知鎮江北通京師,南連江南,西接中原腹地,是漕運咽喉與東南財賦之區的交通樞紐,不可等閒視之。眼下最要緊的是給英國駐鎮江領事館尋找落腳之地,為此巴夏利走遍了鎮江各處,卻都不滿意,直到站上雲臺山頂俯瞰山下西津古渡時,老謀深算的巴夏利終於露出了笑容。
他一眼就相中了西津渡所背倚的雲臺山,這裡可以俯瞰整個西津渡到北固山的沿江口岸,掌控了鎮江的沿岸,就意味著能夠掌控整個港口的運輸。
將領事館修建於雲臺山麓西津渡上,只是巴薩利在鎮江口岸布下了第一枚棋子,此後數天他又與江蘇官員江清驥幾番討價還價,圍繞領館新址,最大限度地圈定租界範圍。
在巴夏利的步步緊逼之下,英租界面積從最初的120畝擴展到156畝,這片土地北臨長江直抵西津渡碼頭,東面與鎮江老城相連,地理位置極為優越,令巴薩裡更為得意的是,英國人僅以每畝地一錢一分為代價,也換取了這156畝土地的永久性租約。
公元1861年3月完成使命的巴夏利乘船離開了鎮江,在他身後一場龐大的建築工程也將展開。至1864年,終於建成。
那為何領事館門楣上有1890的年號,是什麼意思呢?
1890是領事館重新修建的年份。也就是說1864年建成的領事館被毀,後來又重新修建了。
那1890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何以在這座建築上留下了如此醒目的印記呢?故事還要從失去營生的小康說起。
故事的主人公是當年被遠遠隔離在這種建築之外的一個小人物,他名不見經傳,僅僅在史料上留下了康姓小販這個稱謂,那麼就讓我們姑且稱他為小康吧。
公元1861年春天,鎮江一線的長江江面上顯得異常平靜。自從一年以前英國人的輪船和艦艇駛進這裡的碼頭之後,向上獨帆片槳的小船就沒有了生意。往常跑船運為生的小康此時陷入了窘境,無奈之下他想到了唯一的出路賣船。
長江岸邊西津渡口上的這條老街,因地勢而興盛,自古以來便是客流貨物的集散往來之地。抱著一線希望小康來到這裡的一家船行,然而沒過多久他便失望地離開了,此時他才注意到西津渡街上蕭條的景象,也明白了船行老闆剛才所說的一席話,世道不太平,沒有人敢買船,因為洋人來了。
鎮江開設通商口岸之後,西津渡碼頭上出現了很多專門搬運貨物的扛夫,找不到出路的小康,也無奈的做起了出賣體力的活計。
背負著沉重的貨物,小康和他的同伴們無數次折返於這條通往碼頭的棧橋上。正是伴隨著康夫們沉重的腳步,太古洋行、怡和洋行等大批外資工商業機構相繼登陸鎮江,並逐漸控制了長江一線的水運交通。
大型貨輪將洋貨運來中國,再向中國物產源源不斷運往海外,船舶往來間小康的換來的僅僅是一點養家餬口的血汗錢,盤踞在租界內的英國人卻得到了巨大的利潤和商機。
如今在西津渡古街上有一西班牙餐廳,每天都會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吸引他們的不僅僅是特色美食,還有充滿異國情調的建築與裝潢。
大約150年前餐廳所在的這座西式風格的2層小樓,正是鎮江海關的辦公地點,稅務司公館。當年行駛在長江上的大小船隻,要想通過或停靠鎮江碼頭,都要到這裡報關並繳納稅費,才能換取一支港口通行證。
然而當時掌控鎮江港手握海關實權的並不是清政府官員,卻是以協辦稅務為名,在此身居要職的英國人,他們強制定過往船隻繳納子口稅。所謂子口稅,就是其稅率只為原滿清政府所規定稅率的50%,徵收子口稅的推行,就意味著大量洋貨向中國傾銷。
英國人把控了鎮江海關,為赤裸的經濟侵略打開了方便之門,以往被禁多年的鴉片,以洋藥的名義公開輸入鎮江,僅光緒12年2月至次年11月統計,鎮江報關進口鴉片達8584袋,在全國31個口岸中僅次於早已開埠的上海和廣州,遍地開花的鴉片煙館,成為鎮江城乃至整個中國的時代側影。
就在鴉片進口泛濫成災的同時,另一艘波蘭的貨品洋油也源源不斷地輸入鎮江。
西津渡街區中的有座紅磚小樓,曾經有一個極具時代特色的名字--德士古火油公司,火油就是煤油。自19世紀70年代鎮江口岸便開始進口火油,當時歐美幾大火油公司都在西津渡一帶碼頭碼挖建油池,設置躉船。
到20世紀初德士古、美孚、亞細亞等三家外資公司瓜分了整個鎮江市場。
20多年來終日的搬運勞作壓彎了小康的脊梁,小康已經變成了老康,他再也難以背負沉重的貨物了。多年辛苦奔波,生活始終未見起色,如今又離開了賴以生存的碼頭,他只能擺個小攤艱難度日。
公元1889年,光緒15年的正月初六,正值中國的傳統節日,但此時的老康卻絲毫感受不到過年的喜慶祥和。
眼見的行人從攤前走過,老康卻不敢大聲叫賣,不遠處的英國領事館門口,荷槍的印度士兵正在來回巡視。在街頭蹲了半晌,老康沒有等來一個主顧,就在此時一個印度巡捕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場衝突由此爆發,
關於這場衝突當年的申報的一篇新聞進行了詳細描述,「紅頭捕即以木棍亂撲,復舉足踢之,適踢康之腎囊,不遂暈倒在地」。
面對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老康,在場的中國人被激怒了,印度巡捕無法控制局面,倉皇逃走。四面八方的人流湧向不遠處的英國領事館,人們要求懲治兇手,卻遭到守衛開槍恫嚇,終於一腔屈辱怒火直接燒向了領事館的洋樓。
公元1889年的春節英國領事館的大火燒了整整兩天兩夜。消息很快傳到了英國本土,當年的英國媒體,對發生在中國鎮江的這次事件進行了大篇章報導。
強壓之下清政府賠款4萬兩白銀重建領事館。如今領事館主樓門楣上鐫刻的這個醒目的年號1890,正是這座歷史性建築經歷大火焚燒後重新復建的年份。
關於康姓小販後來的命運,歷史並沒有留下更多的記載,但是西津渡火燒洋樓事件之後,英國人在鎮江的霸權地位開始悄然發生改變。
1927年北伐戰爭取得了勝利,國民政府相繼收回了漢口九江當地的租界。
同年3月24日鎮江英國領事懷雅特致函鎮江商會會長陸曉波接洽代管英國領事館,中午12時陸小波率領鎮江商團進入英國領事館,順利接管了整個英租界。兩年之後,中國政府正式收回了鎮江英租界。屬於鎮江的一段屈辱歷史終於結束了。
現如今西津渡路旁伯先路上還能見到民國時遺留下來的鎮江商會舊址,與英國領事館僅有數百米之遙,古色古香的兩進庭院,彰顯著這裡曾經的主人擁有的不俗地位和身份。
原英國領事館舊址,作為鎮江博物館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領館遺址與館內珍藏的3萬多件奇珍異寶,共同訴說著屬於這座城市的千百年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