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水與瀑布，皆是旅途所遇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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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水與瀑布
文/簡平
逝水如斯夫
在紐約PENN車站坐火車，五個多小時後便到達了紐約州第五大城市錫拉丘茲。錫拉丘茲又被譯作雪城，真是名副其實，因為據說大雪從十一月起一直要下到來年的四月。
我去錫拉丘茲時正值盛夏。在我眼裡，它是座非常精緻的園林般的城市，有一種古典之美，安安靜靜的，城裡散落著眾多的公園，有冰川湖泊，也有茂密的森林，若是再加上冬天裡漫天飛舞的大雪，再大的喧囂都無處彌散，悄然間就被風給吹走了。
夏日裡的錫拉丘茲，風真的有點大，還有雨，說來就來，同樣很大。有一次，我在幾無行人的路上走著，驀然間下起雨來，趕緊躲到一處高架橋下，但這完全是徒勞的，風和雨一唱一和，我根本走不出四處搖擺的雨點。
一天晚上，一場不期而遇的暴雨下得似乎全然失去了控制。那時，我剛巧在一家超市裡，心想，待我轉悠一圈，那雨也就歇了。不料，雨越下越大，看不出任何消停的端倪。半小時後，超市到了打烊時間，售貨員便將我請出門去。好在這超市的大門在大樓底層往裡縮進一些，留出了一方遮頂的空間。我就在那裡躲雨。雖說超市打烊了，卻沒有關門，因為開始進貨了。此時，雨大得就像天塌了一般，借著大風，路燈下，雨霧如山。眼見著積水迅速攀升上來，突然，那積水翻動起來，儼然已成滔滔洪水。大貨車司機從貨車上搬下後暫時擱在地上的裝滿貨物的大紙箱，轉眼之間便被巨大的水流衝走了。積水澎湃著打向我穿著皮鞋的雙腳，想到雨後我必然得趟著積水回去，於是，我請求售貨員破例再讓我進去買雙雨鞋，根據那麼深的積水實況，我放棄了低口雨鞋，挑選了一雙高過膝蓋的長統雨靴。
當我提著雨靴走出超市時，欣喜地看見雨點小了好多，不多會，雨驟然停了。我轉換雨靴，準備趟過淹沒小腿的積水。從丘陵高處衝下的如此深厚的積水，一定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消退，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已然進入「看海」的模式，我也準備好了穿著笨重雨靴，在先前那些起起伏伏的地形曲線中行進，嘆息著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出乎意外的是，當我換好雨靴，抬起頭來，剛才還在肆虐的積水居然轉瞬間已杳無蹤影，真真確確的「逝水如斯夫」。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便將積水排除乾淨，讓我驚訝得目瞪口呆，心裡不由得湧起對錫拉丘茲這座城市極大的敬意。
尼亞加拉瀑布沒門票
尼亞加拉大瀑布美景由美國和加拿大兩國共享，而美國一側則隸屬於紐約州。我從錫拉丘茲坐火車過去，最後一站就叫尼亞加拉瀑布城，但我不能在這一站下車，因為此站已在加拿大境內了。好在前面一站也叫尼亞加拉瀑布城，不至於讓旅遊者完全抓瞎。事實上，這是兩國為了爭奪這塊風水寶地打了一仗後所籤「根特協定」規定的——尼亞加拉河為兩國共有，主航道中心線為兩國邊界，兩國在瀑布兩側各建一個叫做尼亞加拉瀑布城的姐妹城。
想來大自然也是率性而為，尼亞加拉河只是連接伊利湖和安大略湖的一條水道，全長僅54公裡，可是由於河道上橫亙了一道石灰巖構成的斷崖，海拔從174米驟然陡降至75米，河水經此便一落千丈，形成瀑布奇觀，水勢澎湃，聲震如雷。其實，尼亞加拉大瀑布不是一個瀑布，按美國人的說法，由馬蹄瀑布、美國瀑布和新娘面紗瀑布三個瀑布組成。在我看來，馬蹄瀑布和美國瀑布是雄性的，而新娘面紗瀑布則如同月光一樣溫柔。
沒有人不會被尼亞加拉大瀑布所打動，我很想在這裡多呆些日子，從萬馬奔騰般壯闊的瀑布中汲取一往無前的力量。但我料想，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一張昂貴的門票就足以羈絆住你的夢想，那就在一次性消費中用盡你的體力和智力吧。可是，當我在景區跟前尋找售票處的時候，卻被告知這處全球聞名的旅遊勝地是免費的，無需門票，想進就進，想看多久就多久，景區觀景高臺的專用電梯任由乘上乘下。我當然覺得不可思議，聯想到那些即使人工搭建才幾年的地方都紛紛貼上「國家5A級旅遊景區」的標籤，肆無忌憚地瘋漲門票，縱使千夫所指，依舊我行我漲，而且還振振有詞。我問當地人：「憑什麼不收門票呢？當地政府或者居民如何增加收入？」他們的回答如此理直氣壯：「大自然歸每個人所有，是上帝送給每個人的禮物，所以人人都有權利盡情享受，憑什麼要收門票？增加誰的收入？誰的收入可以通過佔有大自然，佔有公共景觀資源來增加？」真是如瀑布般氣貫長虹。
當地人還認為，旅遊公司應像任何一家公司一樣，通過自己的產品和服務來維持運營，如公司經營虧損則轉嫁給遊客是不被允許的，經營者應當通過競爭獲得經營權，誰行誰來，不允許壟斷。所以，其實還有更多的產品和服務可供旅遊者選擇的。比如，你可以做這樣的選擇，花38美元(約合人民幣240元)，買一張期限長達三個月的遊覽通票，這張通票有六個項目供你享受：第一，坐一次遊船(免費奉送一件蔚藍色雨披)，可直抵瀑布跟前，就近睹其真面目；第二，可以乘坐一天景區內的循環遊覽巴士；第三，參觀瀑布博物館，包括看場180度半環幕電影；第四，參觀海洋館；第五，看一場時長四十分鐘的IMAX超大銀幕電影，用神話、童話的方式和畫面講述大瀑布的虛構與非虛構故事；第六，去位於瀑布之下的風洞（免費奉送一雙有搭襻的涼鞋，一件鮮黃色的雨披），讓你直接用手觸摸瀑布，或讓瀑布將自己澆個溼透。有意思的是，涼鞋和雨披均為中國製造，雨披完全經得起瀑布下瀉時激起的衝力和風力，不會如我們通常所見的轉眼間千瘡百孔，那涼鞋更是結實，以至於大多數遊客觀賞之後不再換鞋，繼續穿著，馬路上，不同膚色的人都穿一色中國製造的涼鞋，簡直與大瀑布一樣蔚為壯觀了。
我自己還選擇了另一項產品，花100美元乘坐直升機遊覽，我想當然地以為，既然尼亞加拉大瀑布都面向加拿大，只有在對岸才能一覽無餘，而我不能踏入加拿大領土，那我「侵入」你的領空總是可以的吧。不料，在十分鐘的航程裡，我光顧俯瞰遼闊無垠的大地，忘記從空中觀賞一下尼亞加達大瀑布的初衷了。
（刊於2015年10月6日解放日報「朝花」）
錫拉丘茲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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