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在俄羅斯隨處可見)
在巴黎飛往莫斯科的飛機上,我是這麼幻想我即將開始的一個月的俄羅斯之旅的:每天晚上和我的沙發主人喝伏特加,喝各種口味的伏特加,必須是用子彈杯喝純伏特加shot,而且是一口乾那種。在麵包上塗上厚厚的黃油,加上新鮮的魚子醬,一口咬下去,魚子醬爆裂出的鮮味混合著黃油的絲滑,正好中和了伏特加帶來的灼燒感,豪邁卻又不失細膩,熱烈卻又不缺柔情。
但是,人生最怕就是但是。
★ Anton:感謝他給了我一個破例
下了飛機,背著大包坐了一小時地鐵,到達莫斯科郊區我的第一位沙發主人家。剛下地鐵。我就看到沙發主Anton背著一個大得和自己身形不相符的背包,已經在等我了。我倆寒暄之後,他一把背起我的大包就往他家走去。路過超市的時候,Anton進去採購晚上的食物,我熱情地拿了兩瓶冰啤酒到收銀臺,打算晚上兩人邊喝邊聊天,因為酒精一般是我和沙發主人相處的法寶,它能快速拉近兩個陌生人的距離。
但是我錯了。
Anton告訴我,他家禁止喝酒,他更是滴酒不沾。不過看著我有些失望的表情,他趕緊補充道:「但是我可以為你破例一下。」我趕緊點頭以表示感謝,因為經過長途飛行,我急需一杯充滿泡沫的冰啤酒來慰藉一下。
回到家,Anton一邊準備他的純素食晚飯,一邊和我聊天。他今年27歲,在一家賣益智玩具的商店工作。正在準備10月份的印度旅行,其實印度旅行很適合他,從他租住的這個一居室裡就隨處可見各類「嬉皮」元素:印著「麻葉」的扎染窗簾,自製的彩虹髮帶和寬鬆的大襠褲,我倆的話題也圍繞著瑜伽、冥想一類。他還告訴我,大學他的專業是醫學,「如果那會兒你遇上我,我一定想盡辦法阻止你喝酒,因為我不能容忍人們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隨後我把頭轉向另一邊,默默地吞下最後一口啤酒,臉上寫滿尷尬。
實在沒有勇於問隨後兩天我是否還可以喝酒,我在Anton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在和他「鬥智鬥勇」。第二天,我根據經驗,推算出他從地鐵走到家的時間,又加上從市中心到地鐵的距離,於是我在晚上八點之前獨自幹掉了一整瓶粉紅起泡葡萄酒,並且成功地把瓶子藏在了垃圾桶後面,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第三天,正當我坐在廚房窗戶旁,邊喝啤酒邊欣賞日落,突然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嚇得不知所措的我只好把啤酒藏進冰箱,起身開始燒水沏茶,以示我的生活無比健康。
最後一天,我們一起去公園做了一些非常健康的戶外運動後,我帶著沒有喝上伏特加也沒有吃上魚子醬的遺憾啟程進入了下一站 ——莫斯科附近的金環城市Suzdal。
★ Max:一個關於酒精的悲傷故事
大巴五小時後,司機把我扔到高速路邊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指著前方用俄語哇哇說了一堆。一頭霧水的我愁眉苦臉地在路邊試圖搭車,終於一輛吉普停了下來,大叔雖然不會英語,但還是熱心把我載到了沙發主人家。
Maxime的家是典型的俄式小木屋,帶一個院子,環境極佳。我正要把大背包藏在灌木叢,打算四處轉轉等他下班之際,就被他媽媽開門迎進屋去:房間內布置得簡潔乾淨,還給了我一間獨立臥室居住,這讓我有了不花錢免費住高級民宿的幸福感。
我帶著一顆感恩的心去了這個小城唯一的一家超市,精挑細選了一瓶義大利紅酒,想以此方式感謝Max的接待。
晚上七點,Max回來了。個子很高,身材瘦削,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黑色的眼睛讓他怎麼看也不像典型的俄羅斯人。我興高採烈地拿出下午剛買的紅酒和玻璃杯,打算在院子的長凳上和他喝上一杯。
但是Max卻給我講述了一個悲傷的故事:他的爸爸在他14歲時失業了,隨後就開始一天天消沉下去,也企圖找過工作,但是因為經濟不景氣,屢屢碰壁,於是自暴自棄開始酗酒,剛開始是啤酒,然後是劣質威士忌,最後就是高度數的伏特加。用酒精麻醉自己,逃避現實,同時也為躲避妻子的指責和嘮叨。最終Max的媽媽忍無可忍,帶著他離開了他的父親。
「因此也就不難想像我媽對待酒精的態度是深惡痛絕的」,他說。
此時,他媽媽正從屋內探出頭來,用俄語叮囑他,不要忘記囑咐我怎麼鎖門,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酒杯和紅酒。
我的心情複雜到無法用語言描述。
(火車停下,下車抽菸的俄羅斯人)
★ Gesha:選擇更加西化的生活
一貫樂觀的我繼續坐著火車行走在西伯利亞鐵路線上。經過24小時後,我到達了俄羅斯中部城市葉卡捷琳堡,明顯感受到氣溫下降,傍晚的雨水更是讓夏天的氣溫降到了7度。
(夏天在俄羅斯仍舊需要穿很多衣服取暖)
在這裡,我的沙發主人Gesha是一名石油工人,19歲當兵退役之後就開始在附近的石油公司工作,已經工作了5年。
驟降的溫度是喝酒取暖的最好藉口,但是,Gesha也沒有伏特加,只有年輕人喜愛的啤酒。
在俄羅斯街頭,可以隨處買到散裝啤酒:一間不大的屋子裡面擺放著幾張木頭桌椅,簡單的吧檯上陳列著不同度數的啤酒,除了啤酒之外,有的酒吧還會提供些油炸食品作為下酒小菜。
(比起酒精他們更喜歡抽水煙)
Gesha和他的朋友對伏特加其實並沒有太大興趣,「不知道為什麼提到俄羅斯總是伏特加,其實在俄羅斯喝酒的人只是很小一部分」。Gesha喜歡西方文化,喜歡美國大片,也許因為啤酒更柔和更不容易醉,也更「西方」吧。
在俄羅斯的一個月內,從莫斯科到葉卡捷琳堡,再到附近的彼爾姆,昆古爾,最後一站的伊茲庫爾克,我也沒能喝上一口伏特加,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但也許這就是新一代的俄羅斯人,在全球化的影響下,正在嘗試新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