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綠色成為發展的底色

2019-09-20來源：中國環境報作者：童克難

2019年8月8日，四川阿壩州，九寨溝景區孔雀河道。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九寨溝縣，滿目是綠。來到這座聞名世界的旅遊城你會發現，除了九寨溝風景區，整個經濟社會發展也都圍繞「綠色」二字。「兩山」理論無時無刻不融入在如畫的山水間，奔騰在綠色產業裡，呈現在百姓的笑臉之上。

九寨溝與生態之間的聯繫，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作為四川省第二大林區，九寨溝縣經濟發展曾經長期依賴森林砍伐，「木頭經濟」特徵尤為明顯。

多年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為實現生態轉型發展，歷屆縣委、縣政府堅持解放思想、轉變觀念，把生態保護優先擺在突出位置，將生態文明建設作為轉變發展方式的主要途徑，依託九寨溝景區開發，著力把生態旅遊業培育成為全縣的戰略性支柱產業，逐步實現了「木頭經濟」到「生態經濟」的重大轉型。

特別是2017年「8·8」九寨溝7.0級地震後，按照習近平總書記「要高質量推進九寨溝地震災區恢復重建和發展提升，努力建成推進民族地區綠色發展脫貧奔小康的典範，讓災區群眾早日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重要指示，九寨溝縣以震後重建為契機，從生態環境修復、地質災害防治、景區恢復與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重建、城鄉住房重建五個方面著手，在「全域發展，綠色崛起」方面下足了功夫，擘畫出了美麗新九寨的宏偉藍圖。

「木頭經濟」向「生態經濟」轉型

今年56歲的趙傳彬是林業局的老人，1986年開始工作時一直從事林木砍伐工作。

在他的印象中，九寨溝縣過往的發展，一直和木頭緊密結合。「木頭砍到哪裡，路就修到哪裡」，木材稅收最高時佔據全縣財政收入的80%以上，其典型的「木頭財政」，正是依託了九寨溝縣豐富的自然資源。

縣域內4個國家和省級自然保護區，面積佔全縣面積的45.32%；林業用地面積39.575萬公頃，佔國土面積的74.84%，活立木蓄積量6922.124萬立方米。

上述一系列數據，是九寨溝多年來堅持綠色發展，實施天保工程、退耕還林以及一系列重大生態修復保護措施的結果。

在趙傳彬的印象中，90年代末期，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單位一度都沒有辦法承擔伐木工人的工資。這個時間節點，正與1998年國家作出長江上遊天然林禁伐、限伐決定，啟動實施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的時間相契合。這也是導致當時九寨溝縣短時間內財政收入大幅減少，經濟發展舉步維艱的重要原因。

「不僅如此，九寨溝縣森林資源歷經多年過度採伐和自然災害影響，野生動植物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和天然基因庫也受到了嚴重破壞」，九寨溝縣林業和草原局局長徐榮鴻說。

黃山歸來不看山，九寨歸來不看水。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九寨溝風景區越來越多地被中外遊客熟知。

靠木頭「吃飯」難以為繼，九寨溝縣將經濟社會的發展的方向轉移到生態上來。依託九寨溝景區建設，著力將生態旅遊業培育成為全縣的支柱性產業，發展模式的轉型使九寨溝縣經濟社會和人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2005年以前，我們每年在景區收入中撥出836萬元專項資金用於景區原住民的基本生活費，人均8000元。2005年後每年從每張門票收入中提取7元作為基本生活費，並在諾日朗服務中心經營中實行景區原住民佔股49%、收益分成佔77%的優惠政策」，九寨溝管理局副局長劉春龍介紹。

富了一條溝，活了一條線，帶動一大片。

以生態旅遊項目建設為抓手，大力推進旅遊綠色開發與低碳運營，著力構建「旅遊+」產業融合發展模式，九寨溝縣也逐步實現著從旅遊資源大縣向旅遊產業強縣的轉變。

在「旅遊+產業」融合發展方面，圍繞每年數百萬遊客消費市場做文章，打造以「特色化、精品化、高端化」農業為方向的旅遊服務型現代化生態農業體系。

在「旅遊+文體」融合發展方面，依託特色文化資源，積極培育體驗式旅遊業態，並推動手工業與旅遊業深度融合，探索旅遊產品訂單加工模式，帶動廣大群眾創新創業，增產增收。

在「旅遊+扶貧」融合發展方面，探索規範發展鄉村旅遊，初步形成以鄉村客棧為主、觀光體驗為輔的鄉村旅遊發展格局。並聚焦生態保護和扶貧攻堅重點任務，探索出「生態+」扶貧新模式，逐步建成基於「兩山」理論促進社會經濟發展的制度體系。

「產業融合的發展模式有力推動了精準扶貧、脫貧奔康，讓廣大群眾分享到了更多發展紅利」，九寨溝縣縣長陶鋼說。

將綠色理念融入災後恢復重建全過程

遠離俗世戀山幽，飛瀑如簾一望收。站在九寨溝景區內的標誌性景點——諾日朗瀑布前，如果不是經人提醒，人們很難將眼前壯美的景象與兩年前的7.0級地震聯繫起來。

諾日朗瀑布是在巖溶地貌基礎上形成的鈣華水體景觀，地震之後瀑布壩體垮塌，中間形成了一條主體裂縫，上遊來水從裂縫流走，瀑布的美景在震後第二天部分消失不見。

鈣華體形成的最主要因素就是巖溶水，如果沒有其滋養很快就會風化。「修復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美景重現，最重要的是保障上遊的生態安全。如果裂縫不及時修復，很容易造成進一步垮塌」，九寨溝管理局工作人員朱忠福介紹說。

最好的辦法，就是最原始的辦法。科學試驗結合前期監測掌握的各種數據，諾日朗瀑布的修複方案出臺，即用垮塌下來的鈣華體為原料填充地震產生的裂縫，用最小的人工幹預實現其自然修復。

2018年3月開始科研攻關，4月集中試驗，5月完成人工幹預。6月，當諾日朗瀑布恢復了往日的壯美景色時，30多人組成的科研團隊終於鬆了一口氣。

諾日朗瀑布的修復，是九寨溝縣震後重建的一個縮影。其難度，主要在於世界自然遺產地遭受地震破壞在國內尚屬首次，沒有成熟的重建經驗可以借鑑。

在陶鋼看來，與「5·12」汶川特大地震和「4·20」蘆山地震不同，九寨溝地震災後恢復重建是以生態修復保護與旅遊提檔升級為重點的一次特殊實踐。

2017年11月，四川省人民政府印發《「8·8」九寨溝地震災後恢復重建總體規劃》。按照《總體規劃》和生態環境修復保護、地質災害防治、景區恢復提升和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重建、城鄉住房恢復重建5個專項實施方案，九寨溝地震災後恢復重建開始積極探索世界自然遺產的搶救、修復、恢復和保護新模式。

在具體實踐中，作為全國首批「兩山」創新實踐基地之一，九寨溝縣專門成立生態文明建設組，調集環保、規劃、旅遊等領域多名專家，對每個項目同步開展空間規劃審查和生態文明建設審查，確保重建項目既符合科學規劃，又滿足生態文明建設和全域旅遊發展需要。做到「生態審查不過關，一律不準開工」。

景區內按部就班，景區外如火如荼。按照「尊重自然，生態優先」的基本原則，九寨溝縣堅持將綠色理念融入災後恢復重建全過程。

生態資源是九寨溝縣最重要的資源，也是修復和重建的首要任務之一。2018年1月，震損林清理工作率先啟動。同時，在修復生態保護方面，九寨溝縣採取人工治理與自然恢復相結合的方式，優先實施震損林植被恢復項目。

截至目前，全縣已完成保護區外震損林植被恢復1.84萬畝，修復珍稀動物棲息地1.85萬畝，完成水土流失綜合治理12平方千米，生態保護基礎設施恢復全面完成，生態環境修復保護任務基本完成，水土流失得到初步治理。全縣生態環境總體質量基本達到震前水平。

生態旅遊提檔升級

「新川九路在充分繼承了2002年建設的全國示範工程老川九路『最大限度保護，最小程度破壞，最大限度恢復』等示範理念的基礎上，從前期設計到後期施工再到運營，將一直把生態環保理念貫穿其中」，新川九路建設指揮部副指揮長徐憲濤在工地上介紹。

在九寨溝縣交通局局長高水平看來，新川九路不僅是一條「生態路」， 而且將與開工建設的九綿高速、九若路等道路組成新的「產業路」。到2020年，涵蓋九寨溝縣全域旅遊景點的幾大環線正式形成，將補齊旅遊交通的短板。

「時間緊，任務重。利用這次災後恢復重建機會，我們對連接九寨溝景區的漳扎鎮和神仙池一線的漳大路進行了擴建，更寬更順的道路使遊客可以更加平安舒適的旅行，將為下一步景區的開放和全域旅遊的發展提供基礎」，高水平舉例說。

發展全域旅遊，實現綠色崛起，是震後重建過程中九寨人民自上而下達成的共識。

災後恢復重建絕不僅僅是復原，更是災區產業結構的優化、發展能力的升級、藏區民生的改善。

由於九寨溝名氣太大，景區的強大光環一度產生了遮蔽效應，九寨溝縣其他優勢旅遊資源未得到充分開發，這也成為九寨溝縣發展的一大瓶頸。

全縣8.13萬人口中有6萬人從事旅遊相關行業；2016年全年旅遊總收入達90.1億元，全縣700多萬遊客中有500萬遊客的目的地是九寨溝風景區。在採訪中，陶鋼向記者分享了這樣一組數據。「旅遊業是九寨溝縣絕對的支柱型產業，但這組數據也能看出我們的旅遊業過度依賴九寨溝風景區。」

地震，使九寨溝景區被迫關閉，九寨溝縣在2017年遭遇了嚴重的旅遊危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標誌著九寨溝縣單一型觀光旅遊的終結。

「生態環境、旅遊產業以及縣域經濟的發展遭到了重創，也給了我們一個鳳凰涅槃的機會」，陶鋼表示。對此，九寨溝縣委、縣政府「跳出九寨看九寨」，把對旅遊產業的全域提檔升級作為災後重建工作的重中之重。

加快神仙池生態旅遊區、甘海子生態文化旅遊區、勿角民族生態旅遊試驗區、九寨光谷國際旅遊度假區、漳扎鎮國際生態旅遊魅力小鎮、宜居縣城等旅遊類重點項目建設；有序推進中查溝九寨魯能勝地旅遊區建設；建成九寨溝縣非遺展示中心和九寨雲頂秘境旅遊度假區……

九寨溝縣立足自然遺產、生態文化、非物質文化、科考探險、休閒康養和白馬藏族文化等優勢資源，正在逐步打造景區互為支撐、多點多級發展的旅遊業態，「一主兩核三帶」的全域旅遊發展新布局逐漸形成。

「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我們在全省民族地區率先啟動了農村汙水處理、垃圾清運全覆蓋，震後還實施了九寨溝縣生活垃圾處理設施、九寨溝縣醫療廢物處置中心和九寨溝縣餐廚垃圾處置3個重點項目，並將3個項目建設在同一地點，項目可以滿足10年發展需要，為未來發展打下了基礎」，九寨溝生態環境局局長雷代榮說。

努力突破發展瓶頸

一個國家級森林公園，兩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兩個省級自然保護區——全縣90.27%的土地屬於限制開發區，53.21%的面積在生態紅線範圍內，可用面積少，人口基數小，瓶頸制約明顯是九寨溝縣經濟社會發展不得不面臨的問題。

「我們堅決抵制不利於生態環境的項目開發，嚴把招商項目關，及時制定了《九寨溝縣產業準入負面清單》，從源頭上嚴控水電、礦產等能耗高、環境破壞大的項目進入」，九寨溝縣發改局局長澤軍說。

有堵就要有疏。長久以來依託良好的自然資源逐步發展起來的旅遊業及其帶動作用，為九寨溝的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強大動力。

「但也有弊端，產業結構單一、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還比較突出。特別是震後對全縣的生態、經濟和社會影響很大，也使九寨溝產業投資低迷，市場信心受挫」，陶鋼說。

經濟停擺不前，一方面要進行生態修復和旅遊的全域提檔，另一方面也要積極想辦法、找出路。

2018年11月14日，由九寨溝縣和綿竹市共同建立的「九綿文化旅遊產業園」在綿竹市漢旺鎮正式開園。當年這個園區就取得了14家企業註冊，工業生產總值達14300萬元和稅收300萬元的成績。

按照「三區一中心」的定位，園區預計投資15億元，將著力打造德阿開放創新試驗區、九寨溝新經濟生態園區、綿竹文化旅遊產業新區和九寨溝品牌運營中心。全部建成後預計年產值將達10億元，稅收約1.1億元。

這是九寨溝縣根據自身經濟社會發展特點與綿竹市共同探索實踐的一個新的經濟發展模式——飛地經濟。

在探索省內建設「飛地工業園」的基礎上，九寨溝縣還充分利用東西幫扶資源和山海協作的政策資源，與對口幫扶的浙江省嘉善縣、平湖市積極對接，在兩地分別建設嘉善-慶元-九寨溝「飛地」產業園和平湖-九寨溝「飛地」科創產業園，在全國實現了首個跨省「飛地工業園」的建設。

九綿文化旅遊產業園重點發展民族文化創意產業、中高山生態經濟產業、旅遊商品及旅遊裝備製造業；嘉善-慶元-九寨溝「飛地」產業園和平湖-九寨溝「飛地」科創產業園定位以智能製造、科技信息、生命健康、高端服務四大產業為準。

圍繞各地特色，「飛地經濟」依託九寨溝打造特色品牌的同時，九寨溝縣還積極開展東部產業招商，目前已引進嘉善北大創新研究院，並協議投資20億元共同開發「九寨·保然堂」大健康產業項目。

「飛地經濟是九寨溝縣踐行『兩山』理論的實踐創新，用足用好民族地區的幫扶政策，3到5年時間可以再造一個『九寨財政』」，對於未來的發展，陶鋼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