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和陶淵明,一個活在晉宋,一個生在唐代,其間隔了三百三十多年。他們的關係——王維是陶淵明在唐代的學生。
王維(701年-761年,一說699年—761年),字摩詰。河東蒲州(今山西運城)人。自幼聰穎,飽讀詩書,九歲便能作詩寫文章,十七歲就寫出《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那樣的詩。又工草書隸書,擅長繪畫,熟諳絲竹音律,多才多藝。參禪悟理,精通佛學,有「詩佛」和「一代文宗」的美稱;是盛唐詩壇上極負盛名的山水田園派的代表詩人。現存詩約400首,描繪山水田園和歌詠隱居生活;將詩歌、繪畫、音樂相互溝通。佳作如《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相思》《終南山》《漢江臨泛》《山居秋暝》《過香積寺》《使至塞上》《觀獵》等等。
為什麼說王維是陶淵明在唐代的學生?
因為文學史家都認為,王維學了陶淵明的田園詩和謝靈運的山水詩才成就了自己。
沈德潛《說詩晬語》為唐代山水田園詩人「尋根」時說:陶詩胸次浩然,其有一段淵深樸茂不可到處。唐人祖述者,王右丞有其清腴,孟山人有其閒遠,儲太祝有其樸實,韋左司有其衝和,柳儀曹有其峻潔:皆學焉而得其性之所近。
這裡說五位寫山水田園詩的唐代詩人,各得陶詩的好處,第一個就說了王維。王維得到陶淵明的「清腴」。「清腴」就是清新美麗的意思。
也難怪沈德潛說,王維自己也有詩為證。這就是他的《輞川閒居贈裴秀才迪》:
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
渡頭餘落日,墟裡上孤煙。
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
我們知道,「接輿」是春秋時代楚國著名的隱士,時人稱為楚狂。孔子適楚,楚狂接輿迎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孔子想和他說話,他都趨而避之。而「五柳」則是另一個人,就是我們說的陶淵明。陶淵明寫了《五柳先生傳》:「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氏。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五柳」遂成為陶淵明的代稱。這首詩以接輿比裴迪,以陶淵明比自己;明白無誤地說自己像陶淵明一樣,是一個隱居者;並且,在思想、行為和在詩歌的意境上,都有學習和向陶淵明靠近的意思。
清代盧麰、王溥輯《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載陳德公說:「此篇聲格與上諸作迥別,淡逸清高,自然絕俗。右丞有此二致,朝殿則紳黻雍容,山林則瓢衲自得,惟其稱也。評:三四絕不作意,品高氣逸,與『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正同一格。五六亦是直置語,淡然高老,無假胭脂。綺雋之外,又須知有此種,蓋關乎性情,本之元亮,不從沈、宋襲得,獨為千古。」指出王維的這部分詩歌學的是陶淵明體——因此,兩個人值得比較。
他們都隱居:一個「富隱」,一個「窮隱」
他們同樣是隱者,但王維少年得志,中了狀元以後,太樂丞的官也做得好好的,就是因為署中伶人舞黃獅子犯禁,謫為濟州司法參軍;受到一些挫折,就想隱居了。但他並不死心,通過給張九齡寫信,後來歷官右拾遺、監察御史、河西節度使判官。天寶年間,拜吏部郎中、給事中;「安史之亂」以後,仍然被「責授」太子中允。唐肅宗乾元年間任尚書右丞,故世稱「王右丞」。
而陶淵明當的都是「參軍」、「縣令」一類小官,是做人幕僚和地方性的官員。王維一生做的最小的官是「參軍」;陶淵明一生做的最大的官是「參軍」。
做著官的王維,隱居在長安南藍田山麓的輞川別墅;那是初唐詩人宋之問的別墅;裡面有山有谷,有湖有溪,林木幽深,參差館舍。《舊唐書·文苑傳》記載:王維「晚年長齋,不衣文彩。得宋之問藍田別墅」,「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而陶淵明隱居在自己的家鄉,搬過兩次家,一次搬到「頗多素心人」的「南村」。
王維很長時間是「半官半隱」;是「帶薪隱居」。是沒有過過苦日子,也過不了苦日子的人。與王維不同的是,陶淵明的常態是隱居;做官則是因為「親老家貧」、「母老子幼」, 家裡太窮,為了養家餬口,才去當一點小官,掙一點生活費;一旦形勢險惡,立馬就回歸田園。而王維「掛職」朝廷,回歸山林主要是潛心修佛,修身養性;與在貧困線上掙扎的陶淵明完全不是同一種人。如果說王維是「貴族詩人」、「精英詩人」,那麼,陶淵明就是「鄉村詩人」和「草根詩人」。
同樣是隱居,他們之間不僅有「貧隱」、「富隱」的差別,而且,隱居的原因、背景、思想,包括兩個人的性格、生活習慣、愛好和關注點都是不同的。
譬如外出,疲乏了,要坐下休息,有「潔癖」的王維是一定要坐在「清泉」洗過的白石上才能休息的;而陶淵明卻可以在林邊,在田埂上坐坐,因為陶淵明熱愛自己家鄉有「溫度」的泥土。
王維有時在《終南別業》裡「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在《終南山》裡「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其實都是陶淵明《歸園田居》中遇到「採薪者」的格式。
比起王維有裴秀才等朋友;陶淵明在南村的「素心人」朋友更多。《移居》詩中:「昔欲居南村,非為卜其宅。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農務各自歸,閒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尤其是「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沒有什麼比這種在詩文上的互相欣賞,在疑難時一起分析更好的朋友們了。除此之外,陶淵明還有真正的農民朋友,他們「時復墟曲中,披草共來往。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歸園田居》其二 )這是很不容易的。
王維、陶淵明的詩誰更好?「超級裁判」蘇軾的評判很重要
王維和陶淵明雖然都寫五言詩,但幾乎沒有什麼可比性。大家公認的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陶淵明用的五言,是五言剛誕生不久,五言詩的寫法像陶淵明一樣不富裕;許多平仄、對仗、語言技巧都是陶淵明以後齊梁詩人集體創造的。而到了王維的時代,五言詩已經成熟了。運用成熟的五言形式,前人許多精美的意象、巧思可供借鑑,寫起來自然不同;好像一個劃的是小舟,一個乘的是畫舫。
當然,詩人的創造性、理想和感情有時會突破形式;因為我們都不在寫詩,我們都在寫我們自己;自己的精神、人格、天賦和藝術技巧,會決定詩歌的高度。
陶詩的風格特點,其實不是我們所誤解的「平淡」,而是淵深樸茂、清腴閒遠、清新醇厚,是「低調」的「奢華」;因為具有震撼力和超越時代而不被認識。尤其那些表達知識分子、讀書人「精神定力」的詩篇,其人格力量和藝術力量像長虹一樣高懸在中國詩學的天際。
你可以把詩寫成音樂,寫成圖畫,寫成精美的珠璣,但你不可能把詩裡的樹木,詩裡的飛鳥,詩裡的桑麻,都寫成「有溫度」的自己。陶淵明的「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讀山海經》)「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飲酒》其五)「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歸園田居》其二),都是今天仍然活著的具有人性的象徵。
那麼,王維與陶淵明究竟誰的詩更好?宋代有一個「超級裁判」——那就是蘇軾。
在眾多詩人中,蘇軾評價過陶淵明和王維。細繹蘇軾對他們的評價,我覺得裡面很有深意。
蘇軾說:「吾於詩人無所甚好,獨好淵明之詩。淵明作詩不多,然其詩質而實綺,癯而實腴,自曹、劉、鮑、謝、李、杜諸人,皆莫及也。」(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卷四:五柳先生下),這裡的「曹」,應該指曹植;「劉」,應該指劉楨;「鮑」,應該指鮑照;「謝」,應該指謝靈運;到了唐代,「李」,應該指李白;「杜」,應該指杜甫。要注意的是,除了李、杜以外,蘇軾只說:「諸人」,一筆帶過,「皆莫及也」的唐人名單裡,沒有提到王維。這是蘇軾無意的呢?還是有意的?我以為是有意的,因為蘇軾對王維同樣熱愛。
沈德潛說王維學到陶淵明的「清腴」,其中的「腴」,應該和蘇軾說陶詩「癯而實腴」有一定的關聯。
同時,蘇軾讚美王維的詩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書摩詰藍田煙雨圖》)這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審美融合的愉悅效果。由此我們知道,蘇軾對陶淵明和王維是同時欣賞的。在蘇軾看來,陶淵明和王維都不可缺少。蘇軾《伯時所畫維摩詰》說王維:「前身陶彭澤,後身韋蘇州」,可以證明這一點。
深一步想,蘇軾對陶淵明和王維的肯定,都和他自己有關。喜歡陶淵明,是到了歷經磨難的晚年,詩學爐火純青;在論陶淵明的時候,確立自己詩歌美學的界碑;而在詩、詞、文、賦、書法以及「紅燒肉」的味覺審美方面,在北宋都處在一流或最高的水平的他,喜歡文人畫和各種藝術的融合;喜歡陶淵明和王維處,正是蘇軾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王維與陶淵明其實不是一類人
陶淵明寫《桃花源記》,最後說再也找不到洞口,讓最美的社會定格在理想的層面上。
王維也寫過《桃源行》,從開頭「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古津。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最後結尾寫到「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只是利用陶淵明詩歌並序的資源,敷衍陶淵明當年講過的故事。和陶淵明的原詩及序一比,新奇、寄託、象徵和巨大的創造力都沒有了,只能算是一首非常優秀的練筆詩。因為那時王維只有十九歲,十九歲的陶淵明也許寫不出這樣的詩,只有天才的王維寫得出。
陶淵明寫《桃花源詩》,是因為現實不是桃花源。農民難當,土地難種。遇到災年、荒年,天災人禍,不免挨餓;房子失火,住的地方也沒有。作為老農民的陶淵明越來越窮困。這使向陶淵明學習的王維,對陶淵明的思想和遭遇,抱有警惕的同情,不願走陶淵明的道路,反映出他在思想、哲學和人格內心的層面,和陶淵明不是一類人。
王維有一首《偶然作》,詩中對陶淵明先生進行了一番調侃:
陶潛任天真,其性頗耽酒。
自從棄官來,家貧不能有。
九月九日時,菊花空滿手。
中心竊自思,儻有人送否。
白衣攜壺觴,果來遺老叟。
且喜得斟酌,安問升與鬥。
奮衣野田中,今日嗟無負。
兀傲迷東西,蓑笠不能守。
傾倒強行行,酣歌歸五柳。
生事不曾問,肯愧家中婦。
王維的意思是,追求個人精神自由和人格獨立的時候,一定要有物質基礎作保障,同時,你不是一個人孤獨地活著的;你還有妻兒父母,還有肩上的責任。
王維這些話說錯了嗎?沒有說錯。
但這不是簡單的對、錯問題。整個唐代對陶淵明,都有從不理解——半理解——到宋代慢慢理解的過程。許多詩人都在「拒斥」和「有條件」地接受陶淵明,杜甫也是。
杜甫一方面用陶詩的方法和角度寫自己身處的鄉村,寫出了許多優秀的詩歌;同時覺得陶詩有點「枯槁」,兒子教育不好;說陶淵明的《責子》是「責怪」兒子的詩。
和杜甫一樣,王維在接受陶淵明的過程中,同樣也有「拒斥」的心裡。杜甫都覺得他過不了陶淵明那種貧苦的生活;王維就更不用說了。北宋哲學家周敦頤在《愛蓮說》裡,說唐代的一些人喜歡「富貴」的牡丹,不喜歡陶淵明談的菊花,不知道是不是就指這些思想觀念的不同。
除了這首詩,王維還有一篇能證明這種分歧的書信。信是寫給魏徵後人「魏居士」的。王維勸這位「魏居士」不要隱居,他說:
近有陶潛,不肯把板屈腰見督郵,解印綬棄官去。後貧,《乞食詩》雲「叩門拙言辭」,是屢乞而多慚也。嘗一見督郵,安食公田數頃。一慚之不忍,而終身慚乎?此亦人我攻中,忘大守小,不受其後之累也。
王維以為,陶淵明棄官而去的做法太過輕率,而且迂腐;並堅持以為,陶淵明應該委曲求全,要與世沉浮,「忍一忍」。這樣,就可以「安食公田數頃」,不會窮到要乞食的地步。
這就是沈約在《宋書·隱逸·陶潛傳》記載的,陶淵明在任彭澤縣令時,「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潛嘆曰:『我不能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裡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的事,梁代沈約和蕭統記載這件事時,用的是肯定態度,讚揚的口吻,覺得,這就是具有人格理想的陶淵明,寫出來,可以作為後世楷模;但王維覺得不可取。
王維說陶淵明「叩門拙言辭,是屢乞而多慚也。」是指陶淵明的《乞食》詩。所謂「乞食」,其實是向人借貸。向誰借?我考察下來,應該是向好朋友龐參軍借的。此詩與另一首寫給龐參軍的詩在口吻、感情和氛圍上完全一致;而且,在那種荒年,家中有糧食一定是任職的龐參軍。這次借貸事件,也成了會會老朋友一次愉快的旅行。
陶淵明喜歡用幽默的口吻寫自己的窮困。如房子失火,住在破船裡;責怪兒子讀書不用功;這首《乞食》詩也一樣。一開始,陶淵明就為自己畫了一幅漫畫:「飢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裡,叩門拙言辭」;用「黑色幽默」開篇,再接主人的幽默:「主人解餘意,遺贈豈虛來?」主人不說「借」而說「贈」,還說「我怎麼能讓你白跑一趟呢。」然後便是「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一個「諧」字、「歡」字,定一篇基調。並沒有像王維說得那麼可憐。
還有,王維說陶淵明「屢乞」,陶詩中,陶淵明的乞食只有這一次,沒有「屢乞」;「多慚」也是王維自己的想像。我理解這是一種調侃,也許「魏居士」是魏徵的後人,王維太想說服這位「魏居士」了,所以把陶淵明的情況說得嚴重一點,以便矯枉過正。
旭謂:自從陶淵明「乞食」以後,後世士大夫不再以「乞」為恥。唐杜甫《贈李八秘書別三十韻》:「乞米煩佳客,鈔詩聽小胥。」同為盛唐氣象的代表,他的政治對頭大書法家顏真卿也向唐中興名將李光弼(太保)「乞過米」。其《乞米帖》云:「拙於生事,舉家食粥,來已數月。今又磬竭,只益憂煎,輒恃深情,故令投告。惠及少米,實濟艱辛,仍恕幹煩也,真卿狀。」
其實,顏真卿與王維是同時代的人,而且官做得不小;但「安史之亂」以後,國家財政空虛,他在荒年靠朝廷「死工資」的日子也不好過。《乞米帖》中說的「拙於生事,舉家食粥;來已數月,今又磬竭。」都和陶詩中的句子類似,但顏真卿並不覺得丟人。我做過相關研究,顏真卿的家譜一直追溯到孔子時代的顏回,正是陶淵明的榜樣,他們的思想傾向類似;但這不是主要的。
王維和陶淵明在思想人格上不是一類人,主要表現在對待壓迫他們的政治強人和軍事強人的態度上;區別是:一個——「忍」;一個——「不忍」。 在《與魏居士書》中,王維說「一慚之不忍」,而「終身」之「慚」;強調「忍」,批評陶淵明對督郵「不忍」,是「忘大守小」。
天寶十五年(756年)六月,「安史之亂」爆發,叛軍陷潼關,攻入長安,得到消息的唐玄宗帶著楊貴妃倉皇逃往四川;王維和朝廷其他官員在睡夢中來不及逃走,被叛軍俘虜。王維被俘後,不肯屈從安祿山,曾吃藥取痢,假稱患病,但瞞不過安祿山的耳目。因為王維詩名很大,安祿山將他囚禁於洛陽菩提寺,對他威逼利誘。
就因為王維有「忍」的思想,無奈之下當了安祿山的「給事中」;雖然是「被迫」的,但客觀上仍然做了安祿山的「偽官」。被回到長安秋後算帳的唐肅宗作為叛國的典型。要不是淪陷期間,安祿山在凝碧池逼使梨園弟子為他奏樂,其中有一位樂人雷海清,思念玄宗,欷噓泣下,擲棄樂器、向西方失聲慟哭,安祿山下令,將雷海清肢解於試馬殿,在場目睹的王維寫了《凝碧池》詩(一稱《菩提寺私成口號》),因為是暗中當場寫的,所以稱「口號」(口佔):「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葉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抒發思念朝廷的感情,並傳到行在,讓唐肅宗讀到;同時,弟弟王縉要求免除自己的官職來為兄長贖罪,使王維得到從寬處理,還不知道結局會怎樣。研究王維的人,應該注意到他這篇文章中的「忍」,並和陶淵明的「不忍」作對比。
幸運的是,王維的「忍」和陶淵明的「不忍」,都使他們對社會作了以退為進的反彈,影響了他們的生活走向,從而有更多創作的時間和空間,成就了兩位頂級的大詩人。
但是,現在如果要我們選擇,做王維,還是做陶淵明?我想,大多數人會選擇做王維,因為陶淵明太難做了。
偉大的人,就偉大在難做。
同樣難做的,還有屈原和杜甫。所以朱光潛說,陶淵明在中國詩人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可以和他比擬的,前只有屈原,後只有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