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7.4《找到你》:「如何平衡家庭與事業」背後的邏輯

2020-12-21 小羊落葉

《找到你》是由呂樂執導,馮小剛監製,姚晨、馬伊琍領銜主演的一部劇情電影。該片以職場律師李捷(姚晨飾)尋找女兒多多為主線,重點放在了尋找過程中幾位女性所經歷的艱難處境。

該片運用懸疑片的結構技巧講述故事,更意在探討女性作為獨立社會個體的自我尋找及女性地位的自我確認。《找到你》講述的不單單是李捷在尋找自己的女兒,更是女性尋找個人自我價值的過程。片中的三個女性角色——李捷、孫芳、朱敏分別代表了現代社會的職場女性、農村婦女、全職太太。三個不同身份的女性,卻面臨女性同樣的困境。

與其說《找到你》講述的是幾個不同女人的故事,不如說,它講述的是一類人的故事,揭露的是一種社會現象,是女性在社會中面臨的艱難處境。

「如何平衡家庭與事業」似乎成了當下女性一個無解的題,女性自己的呼聲和吶喊也不少見。只是我們沒有思考過,為什麼要平衡?這個要求是誰提出來的?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就要追本溯源,從我國古代的男權社會中尋找答案。

此外,這部演員演技炸裂,立意以小博大的電影也有讓人詬病的地方。《北京晨報網》評:「電影從揭示問題開始,但是最終沒有形成解決問題的閉環……」現代女性面臨的種種困境該如何解決,女性該如何走出牢籠,電影並沒有給出答案。針對這一點,本文將嘗試著給出一個思考的方向,供大家參考。

01.賢良淑德、傳宗接代是古代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要求

現代社會女性面臨的困境不是憑空而來,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也不是驟然而起,它是有幾千年封建男權社會的歷史淵源的。

1)賢良淑德

在我國古代宗法制度裡,嫡庶之分是非常森嚴的。正妻為嫡妻,其餘為妾。「嫡」就是匹敵的意思。在古代禮樂的設置上,嫡妻的地位與丈夫是平等的。

《白虎通·嫁娶》裡說:「妻者,齊也。與夫齊體」。《釋名·釋親屬》裡也說:「妻,齊也。夫賤不足以尊稱,故齊等言也。」

在那個講究君臣父子,夫妻兄弟,尊卑有序的社會裡,妻享有了與夫相同的地位,就要與丈夫一起肩負同等的責任。而妻也叫做「婦」,即服也,也就是要操持家務,照顧家人。這也暗示了妻在家庭當中所承擔的責任就是相夫教子,做好丈夫的後勤工作,要端莊賢良,做一個賢妻良母。而妾雖然地位低下,屬於婚姻之外的人,卻可以不用做到賢良淑德。

電影《找到你》中,李捷為爭奪女兒撫養權,找丈夫商量,卻遭遇了丈夫的質疑:「你覺得你現在還像個女人嗎?」為什麼李捷「不像個女人」?在丈夫的心裡,女人就應該要操持家務、照顧家人,就應該要維持好一個妻子的端莊賢淑,賢妻良母的形象。顯然,作為一名職業女性,李捷都沒有做到。即便丈夫自己也無暇顧及家庭,只讓自己母親幫忙照顧女兒。

李捷跟丈夫探討女兒以後的人生,她認為女孩的人生不該被愛情和婚姻定義,但這場談話被丈夫不耐煩地打斷:「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丈夫田寧作為「媽寶男」的代表,女性的人生價值似乎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媽媽的需求。

除此之外,古代對於女性的另一個要求就是要順從。

《禮記·昏義》裡記載「婦順者,順於舅姑,和於室人,而後當於夫」,就是要求媳婦要孝順,先孝順公婆,再孝順丈夫。

《禮記·郊特牲》裡也說:「男帥女,女從男,夫婦之義由此始也。婦人,從人者,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其時,女子已經完全淪為男子的附屬品,需要順從一切男子——父兄、丈夫、兒子。這就是男權社會完全化的特徵。

現代社會,依舊少不了男權主義者。如電影中孫芳的丈夫洪家寶就是一個男權主義的代表。

新婚之夜,孫芳因男賓客的無禮而踹人,客人們紛紛找洪家寶告狀:「新娘子打人了,你還管不管了?能不能管了?」其言外之意,新婦並不恭順,沒有低眉順眼,謙恭聽話,這是不被允許的,丈夫應該要出面壓制。而洪家寶在眾人的反問中,男性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挑戰,為了顯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當即扇了孫芳幾個耳光,在婚後的生活中也常有家暴行為。

賢良淑德、謙恭柔順、操持家務這一賢妻良母的形象,是古代社會對女子的要求。現代社會雖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尊重女性,可這刻在骨子裡的文化消除得並不徹底,人們總會或多或少受到這些文化的影響,無意識地對女性提出這類要求。

2)傳宗接代

我國古代的宗法制度,其實以家族為中心、根據血統遠近區分嫡庶親疏的一種等級制度。這一制度,是為了保證其私有財產的傳承性,血脈的正統性。在這樣制度下,用來傳宗接代的子嗣就顯得尤為重要。

《公羊傳·隱公元年》裡記載:「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根據這個原則,正妻所生的長子才有合乎承襲的資格。可能夠順利承襲的前提是,正妻要有兒子。

古代女子在家中的地位與自己是否有孩子,孩子的性別關係很大。漢代文獻《大戴禮記·本命》裡就有關於古代休妻制度的「七出」:「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不順父母去,為其逆德也;無子,為其絕世也……

古代的中國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才是婚姻最主要的目的,若嫡妻不能生下男孩兒,丈夫是可以休妻的。

這一思想在現代農村裡依然盛行,一些偏遠農村對於兒子的看重遠遠超過了女兒。影片中孫芳作為農村婦女的代表,面臨家暴,她不是沒有反抗過,她也會動手回擊丈夫的家暴,只是懷孕之後,孩子成了她的寄託。面對老鄉的疑問,孫芳說:「等娃出來就好了。」此時的她將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只可惜,事與願違,有了孩子後,日子並沒有好過一點。

同為農村婦女的徐蘭,作為孫芳的同鄉,當她得知孫芳偷走了李捷的女兒時,她是很不屑的:「芳姐有女兒,要偷也偷個男娃,偷你女兒做甚?」在她的眼中,女兒並不值什麼,只有男孩才是難能可貴的珍品。

古代社會因子嗣來定義女性的地位,而女性本身的價值卻被徹底磨滅。令人惋惜的是,這一思想依舊存在國人的潛意識中,總會在不經意中影響著人們的言行、處事。

現代社會對女性賢妻良母的要求,其實是封建男權社會思想的遺留。而堂而皇之地要求女性當一個賢妻良母,其實是社會奴隸性的退步。

02.個性獨立,既是女性自身的追求,也是現代社會對女性的要求

賢良淑德雖是古代社會對女子的要求,卻依舊影響到了現在。而現代社會,女性自身也有了自己的追求,社會對於女性也有了新的要求。

隨著大清王朝的滅亡,統治了中國近千年的封建社會宣告瓦解,女性才獲得了在社會上進行勞動的機會,這就讓女性有了個人獨立的可能。

電影中的李捷就是職場女性的典型代表。她工作上雷厲風行,深得上司及合作夥伴的信任,為了拿下客戶,酒桌上也是個拼命三郎。對於自己人生的價值,李捷有著清醒的認識,她知道女性的人生不該只有愛情和家庭。她如此努力拼命工作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希望在爭奪女兒撫養權的問題上能夠保證自己的經濟實力,佔得先機。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捷代理人的前期朱敏,那個同樣具有高學歷的知識分子,卻為了照顧家庭和孩子,選擇了做一個全職太太。無奈老公孕期出軌,只得離婚收場。朱敏為了家庭放棄事業,完全符合「賢妻良母」的女性形象,卻在離婚爭奪孩子撫養權時遭遇了現實的打擊:因自己沒有經濟來源,沒能給孩子提供一個較好的物質條件,勝訴的可能性非常小。

社會上鮮有男性呼籲女性要獨立自主,他們只會在結婚時說著:「別工作了,我養你!」更多的是只是女性之間相互的告誡和經驗教訓。但這並不代表社會對於女性的獨立就沒有要求。

朱敏為了全身心照顧孩子而放棄工作,失去自我,在與丈夫對簿公堂時卻要面對因沒有經濟來源而失去孩子撫養權的問題,這就是擺在女性面前血淋淋的事實。法律不會因為她為家庭付出而在孩子撫養權的判決上對她有任何偏袒。看似沒有人要求她獨立,沒有人要求她實現自我價值,可實際上就是在要求,在用慘痛的後果來要求。

法國偉大的空想社會主義傅立葉認為:在任何社會中婦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

對於當下女性的兩難處境,有人能夠看到,並且將它拍出電影,這就是社會對於女性的關注,社會的一種呼聲,一種吶喊。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了。

03.如何才能找到「你」,那個個性獨立、有自我價值的自己

如何解決當下女性的困境,在現實生活中找到那個有獨立人格、自我價值的自己,電影沒有給出答案。但是,我們的思考卻不能止步於此。

1)遇到對女性的偏見能夠保持警惕

由於我國千百年來封建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無論是女性自己,還是周圍其他人,意識或無意識、或多或少地都會用古代男權社會對女子的要求來要求現代女性。作為女性,我們不能要求其他人,但自己對於社會上道德綁架女性的思想和意識要時刻保持警惕。

「如何平衡家庭和事業」是成功女性經常被問及的一個問題。前央視主持人、女企業家張泉靈在一次採訪中就被記者問到了這個問題。但她不像其他人一樣直接回答,而是坦白說出了自己的感受:「我很討厭這個問題」。的確,這個問題的背後就是對女性的一種偏見,世人覺得女性應該要做好家庭與事業的平衡,所以才會有此一問。提問的記者自己也坦白,在採訪男性企業家的時候,平衡性的問題很少會問到。

張泉靈在遇到社會對女性的偏見時就能夠保持警惕,及時指出對方的問題,而不是陷入對方無意識的男權主義要求中。

2)不間斷地學習和自我成長

造成男女社會要求差異化的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孩子是從母親肚子裡爬出來的。女性在懷胎十月期間,在坐月子期間,在休產假期間是無法像男人一樣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的。而母親在孩子的養育工作上,特別是在嬰幼兒期孩子的養育方面有著父親不可替代的重要性。這也是為什麼不少職業女性會在生產後選擇當一個全職媽媽。

全職媽媽在婚姻中最大的危機在於全身心投入家庭和孩子,沒有了工作,也就失去了與外界打交道的一個重要窗口。在這種投入與付出當中,全職媽媽很可能會失去自我。一旦婚姻坍塌,那就意味著內心構建的自我世界的坍塌,極有可能會想電影中朱敏那樣出現抑鬱的情況。

因此,即便是當了全職太太,也不能被家庭定義自己的全部價值,被孩子充斥自己的全部世界,一定要留一部分時間和空間給自己,保持學習和自我的成長。

3)讓丈夫多參與家務勞動和孩子的養育工作

很多時候丈夫不認可妻子在家庭勞動中付出的價值,他們總以為家裡的家務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遠比自己工作上那些動輒上百萬的訂單容易多了。如此一來,女性為家庭付出的勞動只會被視作理所應當,毫無價值,還得不到丈夫的理解。

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丈夫參與家庭勞動及孩子的養育工作。首先,他們可以從中體會到妻子的辛勞,更加理解妻子,認可妻子為家庭付出的價值;其次,丈夫為家庭付出得越多,他就會越珍惜這個家,更愛這個家;再次,丈夫對家務及孩子養育工作的接手可以讓妻子騰出更多的時間來做自己的事,進而實現自己在社會工作上的價值。

總結:

古代男權社會遺留的思想要求女性賢良淑德,操持家務,而現代社會又要求女性獨立,實現自我在社會上的價值,讓當下女性遭遇了雙重標準,其實是對女性的一種不公平對待。電影《找到你》其實就是一種對於女性遭遇不公正待遇的呼籲和吶喊,這種呼籲跟吶喊本身就是一種社會的進步。但我們也不能僅停留在呼籲、吶喊的階段,最終還是要通過身體力行來解決這種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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