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宏元(資料圖)
「再做5年,我就退休了!正在醞釀和打造的這部莊奴作詞、我作曲的《踏浪過海峽》新概念歌舞劇很有可能就是我的收山之作!」8月30日下午,在重慶大坪萬友康年酒店咖啡廳,已然82歲的臺灣地區流行音樂大家左宏元聲如洪鐘。隨後,左宏元和莊奴(「華人圈詞壇三傑」之一,另兩位是喬羽和黃霑)兩大鄧麗君恩師在莊奴重慶家中歷史性聚首,接受了成都商報記者面對面獨家專訪。
左宏元首次向大陸媒體透露他與言情小說大家瓊瑤的20年友情秘聞,瓊瑤與丈夫的家庭生活秘聞,箇中橋段甚至連瓊瑤本人都已淡忘。而他此行密會詞壇泰鬥莊奴商討封山之作的製作,聯袂莊奴披露了他們的大牌學生、一代華人天后鄧麗君的歌唱秘聞。
談瓊瑤
每逢遇到編劇刪稿 她都窩火
丈夫睡地鋪護瓊瑤 讓她安睡
沒想到和音樂家左宏元第一個聊起的人竟是瓊瑤。左宏元和瓊瑤開創了臺灣地區言情劇的黃金時代。和瓊瑤聯合推出的9部電影全部成為時代經典,邀請林青霞拍攝的數部電影全部獲得成功,包括紅極一時的《還珠格格》(1、2部),幕後的策劃推手均是左宏元。「從《彩雲飛》開始,一直到《海鷗飛處》、《窗外》、《庭院深深》、《煙雨濛濛》……我手把手教瓊瑤怎麼將自己的小說改成劇本。我說,你是一位奇才,不要讓時間辜負了你雲彩般的才華。」左宏元回憶起他與瓊瑤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我記得是在一個9月的下午,地點是臺北的仁愛路,那種感覺我一直銘記,我在臺北最美的地方遇到了臺北最美麗的女人。」
之前瓊瑤並不會編劇,為了讓她儘快上手,左宏元不得不請著名編劇張永祥幫忙。可是,瓊瑤不喜歡別人大量刪改她的原文和念白,所以每逢遇到編劇刪稿,她都窩火。左宏元每次都出面協調,幾乎原封不動保留她的文字。「也許是這個原因,瓊瑤很信任我。」
隨後,瓊瑤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重要的男人———她後來的丈夫平鑫濤(現瓊瑤的經紀人),與瓊瑤、左宏元一起成為那個年代青春偶像製造流水線的掌控者。左宏元負責找資金拍瓊瑤的戲,平鑫濤協助她完成。1979年的一天,左宏元突然接到瓊瑤的電話,「死鬼,快把你的私章帶過來,我要結婚啦!」瓊瑤和平鑫濤要結婚了,想請左宏元當主婚人,需要他的私章。
「平鑫濤簡直把瓊瑤捧在手心裡愛護。吃飯,要先幫她試菜,看鹹淡、味道、溫度是否合適。平鑫濤經常問她要不要改換廚師,怕她吃膩了一個廚子的手藝。晚上睡覺就更誇張了,瓊瑤晚上睡在客房,平鑫濤就睡在外面打地鋪!我問他為什麼,他說萬一她半夜要喝水了,我好馬上起來給她倒水!」平鑫濤曾給左宏元透露,在幫助瓊瑤儘快上手編劇工作的日子裡,瓊瑤每天凌晨4點就被平鑫濤叫醒,觀看海內外的影視劇錄像帶和碟片,早上7點再讓她補覺。剛開始經濟不寬裕時,瓊瑤一餐只吃兩個麵包,後來情況好轉,一餐能有6個麵包吃,瓊瑤很知足。刻苦磨鍊和「高人」指導,讓瓊瑤的功力篤厚,左宏元(作曲)、瓊瑤(作詞)和鳳飛飛(演唱)組成的鐵三角在上世紀70和80年代風靡之極。隨後18歲的鄧麗君《彩雲飛》橫空出世,在左宏元和莊奴的引領下,終成一代歌后。
談鄧麗君
移居法國前的傳奇秘聞首次披露
她深夜到燒烤攤 通宵唱歌謝恩師
圈內有個說法,「沒有莊奴就沒有鄧麗君」,但凡熟悉鄧麗君的歌迷都知道,她80%的歌都由莊奴作詞,比如《甜蜜蜜》、《小城故事》、《又見炊煙》等,而左宏元是第一個把鄧麗君帶進商業唱片界的音樂家,「我一輩子帶了無數的歌星,鳳飛飛、鄧麗君、蔡幸娟、高勝美,到後來招考的孟庭葦、許茹芸……鄧麗君是最迷人的一個。那個時候都是用的 一次錄音 技術。鄧麗君的錄音版本是最原始的,歌迷卻根本在唱片中聽不到她換氣,對氣息和聲音的控制力驚人。不知不覺就把氣換了,她的唱法開創了一個新的領域。」
在他們共同創作的鄧麗君作品中,他們最喜歡哪一首?左宏元說:從曲調創新的角度看,是《海韻》;莊奴說:從歌詞抒情的角度來看,也是《海韻》!說著,兩位加起來年齡超過170歲的老人共同哼唱起了這首1974年的經典作品———「女郎你為什麼/獨自徘徊在海灘/女郎難道不怕/大海就要起風浪/啊不是海浪/是我美麗衣裳飄蕩/縱然天邊有黑霧/也要像那海鷗飛翔……」
「鄧麗君總是很快樂,好像從來不哭,你什麼時候看到她哭過,只有一次,是在 10億個掌聲演唱會 唱那首《再見我的愛人》,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唉……」說著,左宏元有些神傷。莊奴接過話題,「我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鄧麗君小姐走得太早了,要是她還在,我會給她寫更多更好的歌!」
當天下午,左宏元更首次向華文媒體披露了鄧麗君在1989年5月移居法國之前的最後一夜,鄧麗君通宵唱歌謝恩師的傳奇秘聞!當時左宏元剛好在一劇場參加完一次演出,一個三人的小樂隊跟著左宏元出來宵夜,鄧麗君託人帶話給他,說要和他們一起,地點選在臺北市敦化南路的「紅雅鐵板燒」小店。樂隊的幾個人以為左宏元開玩笑,「鄧麗君怎麼會來燒烤店宵夜?」可沒一會兒,鄧麗君真來了!左宏元對那晚記得非常清楚:「都晚上11點多了,鄧麗君一首一首地給我們唱歌,大部分都是我給她寫的,每唱完一首,她都俯身問我, 老師,你覺得我唱得好嗎? 哎呀,她當時的歌唱技巧已經好得不得了,她當時美極了,成了真正的美人,好迷人的。她當時知道自己馬上要離開了,可又不想以告別的方式給我說,就唱歌,真是很讓我感動。」一首接著一首,鄧麗君喝了一點燒酒,歌聲愈發柔情,「老師,我今夜真是欲罷不能啊!」
「鄧麗君唱到第二天拂曉才停,我和幾位學生送她回的酒店,然後她就去法國了,一別到現在……」左宏元有些傷感,莊奴像個大哥一樣,拍拍他的肩頭。莊奴回憶,「我要是知道鄧麗君後來會成為那麼耀眼的一位巨星,我一定會把她給我寫的30多封信原封不動地留下來。哈哈。」雖然兩人幾乎沒見過面,但情同父女,「不是我不願意見她或者其他合作的歌星,而是真沒時間。鳳飛飛、鄧麗君,她們真是平和到了極點。那個年代的歌星,真就像天天住你隔壁的鄰家朋友。」
談音樂傳承
莊奴只花5分鐘 就寫好了《甜蜜蜜》
左宏元女兒給SHE寫過《不想長大》
為什麼現在再也無人能寫出《千年等一回》、《青青河邊草》、《美酒加咖啡》、《走過咖啡屋》、《千言萬語》、《冬天裡的一把火》等傳唱不息的經典名作?左宏元和莊奴,這兩位中國臺灣地區流行音樂早期資深創作人,如何看待流行音樂的傳承與復興?莊奴聽罷記者的問題,嘆息一聲:「籠統地說,就兩個字,遺憾。我們似乎再也回不到那個黃金年代了,那個對音樂、對聲音充滿真誠與夢想的年代。我們的音樂人一定要有自尊和自信,要從自己的元素裡找到時代的溫度和新意。」比如《甜蜜蜜》,左宏元口中「全球華人都會唱」的歌曲,莊奴只花了5分鐘就寫好了!《海韻》,左宏元和莊奴配合最意味深長、最富有膽識和創造感的作品,和《踏浪》一起,創造了屬於海一般的大情懷之作。在採訪間歇,兩位老人還特別合唱了這首律動感的《踏浪》,一曲終了,風趣的莊老點評四個字:「寶刀未老!」
左宏元對音樂傳承這一話題自然更有可說。他的女兒左安安也是現在臺灣流行樂壇著名的音樂人,給當紅組合SHE寫過《不想長大》、《花都開好了》、《痛快》等好歌。近日在《中國好聲音》上再度爆紅的《如果沒有你》(莫文蔚原唱)也是左安安的作品。左安安小時候,左宏元教她彈鋼琴,用一種極誇張的興趣式教學吸引她投身音樂懷抱。和莊奴前幾年就欽定了自己的關門弟子、臺灣地區歌手高原不同,左宏元堅持不收弟子。
談收山之作
兩大泰鬥在重慶低調重逢
「私房歌」變成「大家唱」
左宏元和莊奴今年6月在重慶秘密會面是24年來首次重逢。當時兩人即開始籌劃重新合作,打造一部既像歌舞劇,又像作品音樂會一樣的新概念秀。左宏元當天下午向成都商報記者透露,作品以兩人最新的歌曲《踏浪過海峽》作為主題,延展和擴展這個理念,「踏浪踏浪過海峽,兩岸兩岸是一家,若問此刻我心境,海天不如我遼闊……」本來是莊奴寫給他和左宏元的「私房歌」,最後兩句原詞是「老友憶舊情,像霧又像花」,但左宏元一看,何不將「私房歌」變成「大家唱」,「這很可能就是我的收山之作了,我最後5年的創作期,儘量多為大家的耳朵服務。」8月31日,兩位老人又專程飛北京,為這部劇挑選主角,目前有一位22歲的非職業歌手已在考慮之中,「她那個範兒像極了鄧麗君!我們很期待,希望屆時能引起轟動!」
記者手記
從左宏元自臺北飛往北京開始,成都商報記者輾轉聯繫到這位年過8旬的傳奇音樂人,隨後又得知他要密會詞壇大家莊奴,一來二去,持續數日,終於得以完成這次「史無前例」的獨家長訪。聽左宏元、莊奴暢談瓊瑤、鄧麗君、鳳飛飛、鄉愁與音樂傳承,如同聽兩位大家講了一堂音樂人生的精彩大課。
說之「史無前例」,因為左宏元身為鄧麗君恩師的身份、鄧麗君文教基金的董事,同時還是「中華電影製片協會理事長」,寫歌超過50年,幾乎為當時臺灣地區的每位當紅歌手創作過歌曲。91歲的莊奴稱他是「臺灣現代民歌運動之前最為重要的音樂大師、音樂推手,開啟了夢幻的黃金年代」,而「左大師」則笑稱此番來渝,是來「投靠莊家的」。8月30日,左宏元與莊奴在莊老的重慶家中會面,兩位大師遙遠而近切的鄉愁、瓊瑤鄧麗君鳳飛飛這些熟悉的名字、絕版的音樂秘聞,一一在這天悄然揭開。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兩位大家首次接受如此形式的話題座談。
左宏元準備在5年之內收山,收山作品也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和莊奴一樣,他們都已記不起自己究竟有多少經典之作。80多歲了,還一個人提著行李滿世界飛,他和女兒的聯繫也很少,喜歡「各做各的」瀟灑。最初發表作品都用「古月」為筆名,古月即為「胡」,他說自己寫歌就是敢於胡思亂想。後來幫幾位大紅大紫的歌手寫歌兼製作,成為「第一恩師」,自己卻沒掙到什麼錢,即使和瓊瑤、平鑫濤一起締造了傳奇偶像劇《還珠格格》(1、2部),可他依舊兩手空空。左宏元一直強調自己精神很富有,對那些遙遠的名字,他回憶精細到可以還原當時某人的表情和語氣,而莊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更將那種親切感完整體現。莊奴正在籌備自己的個人傳記。他一生好詞無數,堪稱泰鬥,卻點評說喬羽很優美,黃霑很鬼才……難怪左宏元說,莊奴以清麗脫俗的愛情歡歌,介入並引領了那個靡靡之音的時代。
而我們以及我們父輩的幸運,是在最需要那些溫暖聲音的時代,聽到他們感人至深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