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片是不少影迷十分喜愛的類型,從最早發軔於歐美到以韓國、日本為代表的東方喪屍片的崛起,喪屍片在數十年的歲月變換中也在不斷經歷著沉浮與更迭。
一、美國喪屍片的沉浮
1.短暫的「恐怖」記憶
1968年,恐怖大師喬治羅梅羅以一部《活死人之夜》重新定義了熒幕上的喪屍形象,開創了喪屍片的先河。
作為恐怖片的一個重要分支,起初的喪屍片憑藉前所未有的創造性設定,充分運用角度詭異的特寫鏡頭、演員強烈的肢體語言、以及喪屍將活人分而食之的血腥場景,給之前從未看過喪屍電影的觀眾們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1970年,日本人森政弘提出了著名的「恐怖谷」理論,不僅為喪屍片的恐怖感提供了理論依據,也理所當然地讓「恐怖」成為喪屍片的賣點。
這種恐怖感在《群屍玩過界》中達到了頂峰,影片在當時被認為是超越了之前一切片子的,最變態、最離奇、最恐怖和最無人性的作品。
但由於喬治羅梅羅關於喪屍的設定太過深入人心,後續的喪屍片很難越過這個藩籬。經過接二連三的視覺衝擊,再加上各類恐怖片的推陳出新,觀眾群體恐怖閾值的提高等因素,大家不免對喪屍片產生了「恐怖疲勞」,對其見怪不怪。
2.「災難」的渲染與逐漸背景化
在「恐怖」上難以玩出新花樣的喪屍片,開始在「災難」上發力。其時,瑪雅人關於2012的末世預言傳得神乎其神,《2012》《後天》《不懼風暴》等末世災難片接連上映,人們的末世情結空前濃厚。喪屍片借著這股「東風」,依靠喪屍的強擴散性和高破壞性,順理成章地打造出一幕幕末世場景,如喪屍爆發後四散奔逃的人類、潮水般湧動的屍潮、淪陷後滿目瘡痍的城市以及末世求生中的孤獨倖存者,著實滿足了觀眾關於末世的幻想。《我是傳奇》中「一人一狗一空城」的要命孤獨感,將末世氛圍渲染到極致。
災難中秩序的垮塌與重建、人性的放逐與救贖是喪屍片延伸和探討的重要方向,也讓喪屍題材的影視劇迎來了高光時刻。
經典美劇《行屍走肉》一度收視率爆炸,被視為比肩《權遊》的神作。在經歷了近十年的輝煌之後,卻逐漸跌落神壇。其後隨著靈魂人物瑞克的無端消失,更是變得索然無味。
《行屍走肉》在創造力的缺失是其走向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除了第一季在試圖構築世界觀外,該劇一直在重複著同樣的套路:在喪屍末世背景下不斷地遭遇並擊退強敵,不斷地變換據點,也不斷地嘗試著社會秩序的重建。
食人族、總督、尼根、低語者,這些敵人在本質上並無區別,農場、監獄以及隨後的社區,地域場所的變化也僅限於形式上的改觀。劇中的喪屍造型一直毫無新意,整部劇漸漸顯得正統、呆板而無趣。
同題材美劇的境遇也好不到那裡去。相對《行屍走肉》的「正劇」範,《喪屍國度》以惡搞、黑色幽默標新立異,但隨後的劇集開始在敘事上東拉西扯,變得凌亂且毫無故事可講。
《行屍之懼》重點講述行屍末世降臨之初,原有社會秩序和價值觀的逐漸崩潰對家庭、社會的影響,但緩慢的節奏讓它不溫不火。
這些劇集中對人與人之間爭鬥的凸顯,讓喪屍帶來的末世災難越來越淪為背景板。
電影方面,《生化危機》系列和好萊塢重金打造的《殭屍世界大戰》憑藉華麗的特效,在票房方面撿回顏面,但也僅此而已。這些電影敘事的空洞、血肉和情感的缺失,讓觀眾感嘆喪屍片風光不再。
二、東方喪屍片的崛起
在美版喪屍片到達一個瓶頸期時,喪屍這個題材反倒在亞洲地區煥發出新的神採,隱隱呈現出一種後來居上的態勢。
日本的《請叫我英雄》、泰國的《變種風暴》、印度的《果阿獵人》都別具風情,令人耳目一新。
尤其是韓國,在經歷了2010年《鄰家殭屍》、2012年《人類滅亡報告書》和2014年《新村喪屍漫畫》的類型片探索和積澱之後,震驚一時的《釜山行》橫空出世,豆瓣130萬人打出8.5的高分,不僅成為迄今為止豆瓣評分最高的喪屍片,也斬獲了包括第一屆澳門國際影展亞洲人氣電影大獎在內的30餘項大獎,更在業界激起了強烈反響。
同樣在韓國,喪屍劇《王國》正在成為新的「爆點」,該劇集合喪屍題材的驚悚奇幻與權鬥題材的爾虞我詐,在緊張刺激的節奏之下,編織出一個嚴絲合縫的故事,拍得極具電影感。
三、給我們帶來的幾點啟示
1.注重民族性和現代性的融合。影視界流行一句話:「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民族性元素在電影中的合理運用,不僅能給影視劇注入獨特的風格和品味,也會極大擴展影視劇的容量和表現力。
處在全球化語境的當下,更應該深度挖掘民族性的元素,與喪屍、災難、動作等喪屍題材中的現代性元素相互融合,形成良好的「化學反應」,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比如,《釜山行》成功將東方文化與喪屍元素相結合,片中表現出的對政府的批判、對社會階級問題的探討與反思、對東亞地區特有的家庭價值觀的展示,不僅使這部電影成為了喪屍片的傑出亞洲代表,也讓喪屍題材重新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2.注重影視類型的融合。類型融合已是當下影視發展的大趨勢,不同類型之間的相互滲透、註解和映襯,不僅能夠提高影片兼容性,增強戲劇張力,也在創作風格和影像表達上為影視發展帶來了突破,往往能夠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喪屍題材的影視劇一直被打上恐怖和災難的標籤,但當下的文化格局越來越多元化,僅僅以恐怖和災難作為喪屍題材的噱頭和價值追求已遠遠不夠,亟需在其他類型上「開疆拓土」。
比如《生化危機》中,融合了大量的科幻元素,人工智慧、基因編輯、雷射武器以及喪屍犬、喪屍烏鴉、舔食者、復仇女神、手持巨斧的行刑者馬吉尼等,讓喜愛喪屍片的影迷目不暇接,新鮮感不斷。小成本喪屍片《負重前行》獨闢蹊徑,獨特的「喪屍+父愛+公路」模式讓人眼前一亮。《死亡之雪》中,加入了二戰、納粹等元素,「喪屍+喜劇」的融合,雪和血的混搭,反而帶來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惡趣味和冷幽默。
3.敢於打破經典的喪屍設定。喬治羅梅羅賦予「喪屍」的經典設定已經深入人心,但並不代表這一設定就必須一成不變。事實證明,在經典的喪屍設定上巧妙地做些許改動,往往事半功倍,不僅帶來了新鮮感,而且對塑造世界觀、推進劇情都大有裨益。
早在《活死人之地》中,喬治羅梅羅就在設定上有一個不小的顛覆,讓喪屍進化擁有智能,從而使擁有堅固圍牆鐵甲城的人類與行動緩慢的喪屍之間的平衡被打破。
日本喪屍片《請叫我英雄》中喪屍還保留著生前最重要的習慣和記憶,不僅是對日本社會人們高強度、快節奏生活的隱喻,而且豐富了屍變後的形式,直接主導了劇情的走向。此外,半人半屍後的比呂美像愛麗絲一樣擁有了超能力,也成為影片中製造懸念的一個X因素。
《釜山行》中將喪屍設定為奔跑極為迅猛的生物,特別是最後喪屍群蜂擁著拉拽火車的震撼場景,極大強化了觀眾的視聽體驗,但喪屍不會開推拉門的設定也為影片緊張的氛圍帶來了一定的緩衝。
結語
時代在變,觀眾的審美情趣和口味也在不斷提升,沒有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風格和題材,唯有不法常可、求新求變,才能持續創造出高質量的影視作品,喪屍片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