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是中國特有的傳統民間曲藝形式。清末民初發源於北京的民俗曲藝,語言上採用北京民間土語,結構上通常以獨立的段子呈現,大致由雙口和單口以及群活等樣式呈現,傳統的相聲主要由生動活潑的語言表演者惟妙惟肖的模仿能力體現,它是所有中國原生藝術門類中最接近西方舶來的話劇樣式,深具大眾易於接受的特點。
賴聲川的《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喚醒了人們對相聲——這一近乎在臺灣絕跡的傳統表演藝術的記憶。那次的演出,可以視之為八○年代臺灣文化史的一次「事件」。那一齣戲造成了舞臺藝術的空前熱潮,它不但使臺灣已滅絕的相聲藝術起死回生,被人們重新省思玩味,且間接掀起了九○年代如火如荼小劇場運動的火苗。不僅如此,也為日後的相聲傳統注入了新的血液。
然而,賴聲川清醒地認識到相聲畢竟是相聲,並不能等同於話劇。他認為:《那一夜,我們說相聲》是一齣戲,而不是一場簡單的相聲表演,是由五段相聲段子組成的,從1985年開始,利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在不同的時代演出。起始於當代臺北西餐廳舞臺秀的主持人,李立群和李修國變成在當代臺北講相聲的兩位演員,而後時光逐漸後延,演變為 1963 年的臺北相聲演員;退而變成抗戰時期重慶的相聲演員;再退而成為五四時代的相聲演員;最後蛻變為清朝末年北京的相聲演員。賴聲川以學術實驗精神為核心,利用通俗的相聲段子
作為傳播的載體,來組織出一個具有時空轉化、情節勾聯、主題內涵和角色變換的演出,巧妙地通過「相聲」這一大眾喜聞樂見的方式,智慧地構建了與觀眾相通的橋梁。
《千禧夜,我們說相聲》是相聲劇的又一力作,以「相聲」為表演形式,以絲絲相扣和彼此呼應的不同片段講述了一個跨越百年滄桑時空、曲折離奇的輪迴故事,故事的場景設在一座具有千年歷史的茶園中,戲開始於 1900 年的老北京,經歷了八國聯軍劫掠後的茶園在一片慘澹中重新開張,兩位落魄的相聲演員正要開講,突然其中一位因遭遇閃電襲擊而生出某種預知的能力,又突然陷入重複語言的「鸚鵡學舌」狀態。於是他們遇到的一位好說相聲的末代皇族貝勒爺一起展開了一段19世紀末的臺北,「千年茶園」的戲臺被原封不動地搬到臺北,兩位相聲演員正在為晚上的演出忙碌,其中一位在記錄自己的夢,他的夢又恰好與上半場的時空對應起來,這一夜,茶園裡來了一位正在為競選做準備的民意代表,於是三人又開展了一段 20 世紀末的相聲對談。
千年茶園不論在老北京還是在臺北,兩位相聲演員總會遇到他們表演上的剋星,而生活在世紀之交的戲中小市民,似乎也老是遇到令他們啼笑皆非的窘境,相聲演員的服裝由長袍馬褂一下變成牛仔褲和 T 恤衫,有點像現代寓言,熟悉的相聲茶樓也在轉幕之間裝上了耀眼的霓虹燈,在這期間也發生了令人聯想的喜劇情境。
賴聲川還在《臺灣怪譚》中利用現代條件「單口相聲」式的獨角戲增加了更多舞臺語彙,融合了單口相聲、說書、對口相聲、KTV、舞臺劇表演的風格,以豐富的獨創的舞臺語彙表現出當代臺灣怪象與亂象。說書人李發被電視屏幕、廣播等手段又幻化成影像中的李發、廣播中的李發,並達成對話關係,儼然又成了「對口相聲劇」。
賴聲川的「相聲劇」沒有傳統戲劇所要求的性格化人物、動作、情節化的事件諸要素,全靠一些相聲「段子」來結構全劇,顯現主題。相聲本來就不只是博人開懷一笑的,還包括對歷史、政治、人民生活所做的特殊解讀,敏銳反應,而賴聲川的系列相聲劇將相聲的兩種功能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他「為相聲創造了一種現代演出方式,一種可以針對政治、社會和文化問題進行討論的形式」。